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悉、但此刻细看起来又显得无比陌生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没来由地引得她微微心悸。因为黄昏将临,光线有些朦胧,偏偏因为先前宫内行户部的节俭之策,此刻尚不是燃灯的时候,因此看起来有一丝模糊不真之意。一直等阿弦走到跟前,止步拜见,武后才醒过神来。武后定神看着阿弦……原本,若不是高宗点破了她的身份,对于她弃官而去以及其他的事,武后自有许多话说。然而这一会儿,却几乎不知要说什么,又像是那一句都不合适。终于,武后道:“你肯进宫来见我了?”忽然说了这句,连皇后自己的心里也有些意外。阿弦则低着头回答道:“我不知娘娘这话何意,若有旨意召见,我们这等微末小民自然是要奉旨遵命,又怎么敢说肯不肯呢。”武后的心原本有些虚而无底,蓦地听见了这句“很不客气”的话,倒是阿弦一贯的风格,令她熟悉而怀念。……武后顿时又想起先前只把她当作“女官”时候的种种,她想笑一笑,不知为何,又有些笑不大出来。但因为阿弦这句“风格熟悉”的应答,却让武后得以放松接口:“哦?你既然这样说,那为什么先前还敢弃官直接走了呢?朝廷的官职,岂是你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的?”阿弦道:“当然不是,我原本也想当个好官来着,但大概是老天看不惯我过的顺风顺水些,所以出了很多难题,过不了关的话,除了我自己,也许还有很多其他人因此倒霉,——娘娘觉着,我还该死皮赖脸地留在长安,随着自己心意过活吗?”武后的双眸微睁。而原本在她身旁的牛公公,听到两人对答到现在,便悄无声息地退后,又挥手示意旁边伺候的人也都退出殿中了。偌大的含元殿里,顿时只剩下了两个人。良久,武后道:“你说的……很多其他人,都指的是谁?”阿弦眨了眨眼,不回答。武后却也并没有继续追问。武后看着阿弦,过了片刻又低头看向桌上。她明明冷静睿智,果决狠辣,但是现在,就像是她身上所有的优点都混合在了一起,所以竟挑不出一样有用的来。至少,对于此刻无效。“十八子,”声音略微有些低哑,武后道:“既然你喜欢当女官,喜欢留在长安,那么,你就该为了这个而坚持,一声不响地逃走,这很不像是你的个性,你几时如此胆小了?”阿弦似笑了笑,答道:“如果我的个性会害了我在意的人,宁肯做个没个性的倒也罢了。”“你……是指崔晔?”武后试探着问。阿弦仍是不回答,只是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皇后。以前,在面对这双清澈无尘的眼睛之时,武后只是略觉有趣,还有一丝心烦——因为她在这双眼睛里看不到她平素习惯看见的东西——那些被召进宫内,在她面前应答的文武官吏之类,眼神之中多数会有一丝让她很是熟悉的“诚惶诚恐”。有限的几个令她刮目相看的,其中有昔日的贺兰敏之,这个人眼中的桀骜不驯,就算在她面前也毫不收敛,嚣张的令人喜欢。另一个则是崔晔,他似乎从来都是一副淡然宁静的不卑不亢之态……宠辱不惊。再后来,便多了一个阿弦。武后曾暗中惊奇,为什么一介女子,而且是个无根无基毫无来历的孤女,在她面前,却竟能如此的坦然无畏,丝毫的怯怕都没有,甚至还屡屡出言顶撞,而且偏偏句句都言之有理!她需要一个能干的女官,最好是能干而听话。但阿弦能干是极能的了,可偏偏不肯听话。武后向来很讨厌自己无法掌控的,不管是人是事。因此对于阿弦的这种心性,武后又觉着欣喜,又有些没来由的烦扰。现在武后明白了,她的烦扰,并不仅仅来于对自己无法掌控阿弦的忧虑,而更有一种类似天生的预感。——大概是血脉里的那种羁绊,牵引左右着她的敏感心绪,但她偏偏又无法猜透原因何在,故而那股心烦之意更加挥之不去。之前她像是被困在薄茧之中,现在终于能看清眼前。***两个人,四目相对。如果有一面镜子,武后将发现,她跟阿弦,都生着一双很出彩的凤眼。而且这两双同样美丽的眸子,是何等令人震撼的相似。怪不得高宗在召见她第一面之后,就那样笃然地认定,阿弦是他们的孩子。搁在桌上的手无意识地握紧,武后盯着阿弦的眼睛:“你……为什么不回答?”“皇后娘娘,”阿弦终于开口。听着这再熟悉不过的称呼,武后手悄然一动:“哦?”阿弦静静地问道:“你为什么……要让卢家的人认我为义女?”沉默。半晌武后说道:“因为……因为你是个孤儿,而卢氏是世家大族,你若是有了名分,以后嫁到崔府,也算是门当户对……”挺长的一段时间里,阿弦都没有说话。武后的心却像是被夏日急雨乱打的荷叶,随风摇摆,七上八下。她问:“你怎么又不做声了,难道觉着我说的不对?或者你不愿意?”终于阿弦回答:“我跟崔府,其实没什么交际,”垂下了眼皮,阿弦看着眼前的丹墀——这浅浅地一层,却似一道天堑,到桌前不过数步,却像是隔世也未必能走完的路。“你……这是何意?”武后皱眉。“我不知为什么陛下要下旨赐婚,因为我救了崔天官?因为崔天官为报答我救命之恩而投桃报李?那也不必要我高攀世家。”阿弦淡淡地说。武后一笑:“这话又从何说起,你不是很喜欢崔晔么?据我所知崔晔也……”“就像是皇后所说的,”不等武后说完,阿弦开口打断,“我只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没有根基跟来历,配不起崔家那样的大家族,我也不想去凑这个热闹,至于让卢府认什么义女,也很不必,我这辈子只有一个至亲之人,那就是我朱伯伯。”“你……”武后深锁眉头,她几乎听见自己咬牙的声音,眼中则透出抑制不住的一丝怒意。阿弦道:“娘娘先前嫌我逃走,毫无个性,所以现在我就实话实说了,请恕罪。”武后暗中深深吸了口气:“不用赌气,你总该明白,我之所以这样安排,都是为了你好。”“这不像是娘娘的作风,”阿弦笑了笑,“之前娘娘亲口跟我说,我是女官,不该自毁名声自毁前途,因此娘娘甚至觉着我不该去喜欢一个人。怎么这会儿娘娘却为了我的‘亲事’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