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文学 - 言情小说 - 权臣本纪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365

分卷阅读365

    处无韭海的浮沉动荡之间,同处乌衣巷烈火烹油的锦绣丛中,此刻也只能在彼此各含意味的目光里忘却当年。

须臾之后,顾曙慢慢起身,将那最后一盏酒饮尽,冲成去非微微一笑道:“我只请求你一事。”

成去非亦站起身来,点头道:“你说。”

“我想见贺姑娘最后一面。”他仍如此称呼那在他心中永远楚楚叫人心碎的女孩子,眼神也仍像往昔般温柔和煦,那一颗心,在口齿间道出她名讳的瞬间,如此喜乐,如此满足。

成去非未去纠正他错误的称谓,默然片刻,应道:“好,我让她来见你。”

“请让姑娘稍作装扮,我想,她当会更美。”几近无礼的要求自罪臣口中从容吐出,成去非抬眸同他目光交锋至一处,罪臣的神情冲淡平和至极,如水没于水,于是在略一思考过后,终轻轻点了点头,随后转身踏进那幽暗狭长的甬道里,而身后的罪臣,只是垂下了头颅,让神情盘在那一团光线不到的阴影之中,再无人能窥得一分。

第249章

天果真变了。

先起了一阵风,鼓袖猎猎,远近皆一片斑驳,有落叶坠地的声音,真带几分秋相了呢!等到成去非甫一归府,雨便落了下来,琬宁见他进得阁内,忙把方才那些飘忽不定的心思撇干净,起身迎他:

“大公子,您回来了。”

成去非略一点头示意,一面盥洗换了衣裳,一面问她几句闲话,不过饮食琐事,琬宁笑道:“大公子每日都要问,我又不是那三岁稚子,要人哄着吃饭。”成去非一时没有接话,顿了片刻方说:“天凉了,你注意些。”

芭蕉上的雨声淅淅沥沥入耳,琬宁坐到窗下,近身将灯罩取下,挑了芯子,待室内亮上几分,又给重新罩上,似是想起什么,腼腆笑问一句:“大公子,今年上元节如无事,您带我去看灯好不好?”

成去非这才想起这一事是早应下的,只是因各种事绊住,竟迟迟未曾兑现,遂道:“你还没忘此事,倒确是我食言,”他回望着她温驯安静地坐在窗前,想了想方调转话锋,“眼下有一人想见你,我明日送你过去。”琬宁怔了怔,问道:“烟雨jiejie?”

“不是,”成去非朝她走来,立于她眼前,琬宁被他毫无预兆地托起了下颌,不得不仰面同他对视,成去非默然看她半日,慢慢松开手,略作一笑:“是阿灰要见你。”

琬宁自然诧异:“顾公子要见我?”她转瞬间意识到似为不妥,眉梢微拢,不觉间又拧成一股愁绪,“大公子,顾公子为何要见我?”成去非却道:“琬宁,你为何从不问我,这一回发生的到底是何事?我为何会死而复生?这些时日又在忙于何事?”

“大公子回来就好了,其余事,我想,大公子向来有自己的分寸,我知与不知,并不要紧,”琬宁朝他微微一笑,“不过,倘大公子想说给我听,我便认真听,倘是不想说,就不说。”

成去非叹气,手指在几上叩着:“你这么懂事,实在让人挑不出什么。”

只是这样的懂事,莫名让他忽觉一缕心酸,他撩衣坐了下来,轻轻抚着她脸颊:“当日来刺杀我的,正是阿灰一手布置,我这些时日所忙碌者,也正是要解决当断未断的一些事。”

如此言语,道的突厄,琬宁惊怵地望着他,小脸登时煞白一片,全然不能回神,成去非神情如常:“这其中的事,一时半日说不清,这本是男人之间的事,不该你知道,但事到如今,他要见你一面,我替你应下来,我想你也不会拒绝。”

琬宁肩头轻颤,双手慢慢绞作一处,低首道:“既是大公子和顾公子之间的事,为何要见我呢?”她忽就想到方才他审视她的目光,又自联想起先前那一回她为他束腰时,提及烟雨所送之墨,他便是这样的眼神,还有,同样的动作……彼时的一刻,她心底是不豫的,这恰也解释了刚才的那一瞬中,她为何有种惘然似曾相识之感,琬宁这方品出些其他的意味来,复抬头望着成去非,“大公子为何又要那样看我?”她说罢眼眶便热了,“大公子明知我心底……”琬宁一时凝噎,别过脸去,满心涌痛。

成去非捉住她一双手,轻轻展开,低声诉说:“并非如你所想,我承认那一回是我的错,只是这一回,我在想,我的小娘子当被男子爱慕,也当被人呵护如珍宝,他是有识之人,我却不是。”

琬宁闻言,心底恸倒,慢慢转脸伸手覆在他唇上,含泪摇了摇头:“大公子不要再说了,这世上真拿我当珍宝的人,早已不在了……我无需人拿我当珍宝,因我已有珍宝。”

一番话刮得人脸面清泠泠地痛,成去非望着她的目光柔软异常,却也只是无声点了两下头,将她揽在自己guntang的胸口间,外头的雨声紧了一霎——

秋风杂秋雨,夜凉添几许。

雨一夜未止,天色仍盘亘一团乌黑,琬宁病秋成例,不知醒了多少回,又不敢妄自动弹恐扰了成去非清眠,睁着一双眼怔怔怯怯听外头隔一个时辰便隐约传来的打更声,自己倒仿佛大雾里迷了路一般在一片黑暗里沉沉浮浮,直到成去非起身了,她方得一点倦意,窝在枕间模糊睡去,待她宴起时,懒得去问时辰,由着婢子们侍候着梳洗、用饭,耗去许久,才拈起前几日的女红,想要做上几针。

“娘子,大公子回来了,他人就在门口,请娘子出来同他一起去见个人。”不知几时,四儿拿了件秋氅进来,琬宁心头砰砰乱跳一阵,放下手中活计,抚了抚心口,穿好了氅衣,方随四儿出得门来。

外头明显比昨日又冷上几分,檐下睡莲缸中漾着水花,一枚还透着绿意的梧叶萧然飘至肩头,风一过,又不知吹向何方了。

成去非果在门口的马车中等她,伸手将她扶上来,等她坐定,便把她双手放入自己袖管中,问道:“冷么?”琬宁羞涩一笑:“不冷。”口中虽如此说,神色到底有些惶惶。成去非望了望她头上摇曳的那支金钗,随着车身的行驶,间或折射出灼灼的华彩,那正是他事先吩咐过下人的,此刻就在她鬓间兀自玉立着,他不觉腾出一只手来替她正了正这金钗,道:

“你无须思虑过多,只当送他一程,真计较起来,你是欠他一份人情的。”

琬宁不觉抓紧他袖管,抿了抿唇,俯身将脸面埋向他膝间,任由他一路在自己头顶摩挲着青丝,直到马车停住,成去非先行下车,小心将她抱下,上下打量她两眼,方紧了紧她那氅衣领口,道:“有人带你进去,我就在这里等你。”

冷风直灌,冷雨拂面,成去非朝早在此等候的狱卒打了个眼风,那人忙道:“娘子请随我来。”琬宁方行几步,知道他定在目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