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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破罐子破摔,见他哥们在那人身后举起了板砖,干脆笑了,“谁不知道一中高三一班的小白脸,是个喜欢男人的娘娘腔?我也没做什么,他们学校的人自己才清楚。我不过偶尔揍揍他罢了。前几回揍得不厉害,你当然发现不了。只可惜我们哥几个不喜欢走后门,不知男人的滋味究竟如何,否则我——”他眼前一片血光,他怔愣两秒,继而无穷无尽的强烈绝望的疼痛席卷了他的全部知觉。他凄厉地惨叫一声,捂着眼睛跪了下去,一迭声地呼痛喊救命,浑身冷汗湿了秋季的厚衣。他在一片猩红中听见自己那几个兄弟或惊呼或逃跑的仓皇脚步,和给予他疼痛的那个少年对他又狠踹两脚,他吐了些胆汁。他也许会死……意识到这点的胖子浑身颤抖,在接近昏迷时,隐约听见了警车的鸣笛。》》》李安生将作业放在了组长的桌上。那组长本在与人聊天,闻声回头,见是他,露出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来,似鄙夷,似嫌恶,仿佛他身上沾染了什么奇怪的细菌。李安生已经习惯了,什么也没说,转身便走。他没走几步,那组长便将他刚刚放上去的作业本甩在地上,发出了“嘭”的一声响。一个女生低声细语:“这样不好吧?他不会生气吗?”组长恶意地调高了音量:“他生气?我还嫌恶心呢。”几人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李安生面无表情地走回自己的座位,拎起收好的书包,往教室外走。他推开教室门又合上,站在班级外的走廊,深深呼了口气,仿佛远离了污浊的沼泽地。他已经习惯了。其实从高二开始,班级里就隐隐约约有些传言,说他与校外的人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当这个“校外人”落实成了光明高中的混混大哥,而这“不清不楚的关系”又落实成了男同性恋,几乎掀起了轩然大波。对于向来被视为天之骄子的优秀学生,他们对光明高中的那些只知打架、成绩烂如狗屎的富二代们有天生的优越感,原是他们中的一员的李安生与光明高中的人为伍,已经是莫大的耻辱,更何况其中说不定有些不能为人道也的关系,称得上一句恶心。而一中管理严格,连男女同学牵个手都要通报批评,何况是如此。李安生刚入学的时候,凭借突出的成绩也曾领过不少奖状、奖学金,甚至担任了团支书。然而当他“屡教不改”,自然都与他无缘。李安生从未将这些与赵宇说过。他背着书包走过走廊,有不少人本捧着书在背书,遥遥地看见他,默不作声地让出了一条道,仿佛生怕与他有半点接触。这是聪明人的做法,从不当面与他难堪,却沉默傲然地、高高在上地传递出厌恶与鄙弃的情绪。而不聪明的人,只会当面与他威胁。如那个总是找他麻烦的胖子,通常带着好几个人,在他上学的时候逼进角落里,不动脸,只动身上,泄怒般地打,只打几下,绝不下重手。同样,他也从未跟赵宇说过。小伤小碰,他自己处理便了事。与赵宇做`爱,他很少脱衣服,粗心如那人,怎么会发现。而这次纯属凑巧,是那群人未控制好力气,打重了手,又被老师发现,仓皇逃了一群,只留下那胖子一个戴罪羔羊。李安生背着书包下楼,正好碰见要回班级的班主任。他礼貌地点点头:“老师好。”班主任停了脚步,看着他脸上的纱布,“伤好点了吗?”李安生点点头。班主任又看到他身上的书包,“又要去陪你mama吗?”她忧心地皱了皱眉,“你们家真的没有别的大人了吗?已经是高三了,一节课都耽误不起。”李安生温和道:“真的没有办法。谢谢老师关心。”“抓紧时间吧。”班主任拍了拍他的肩,“少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了,老师还期望你能进前五呢。”李安生点点头,与班主任擦肩而过。这是他瞒着赵宇的第三个秘密。李母身体每况日下,每周需去医院作透析。尽管高三请假半天都会落下不少东西,但李安生还是需要定时请假去陪母亲作透析。而李母没有工作,没有保险,透析价格昂贵,他家已经将仅有的存款近乎掏空了。如果他跟赵宇说,赵宇定会毫不犹豫地送钱给他——但他迟疑了。虽赵宇总是送些看起来便很昂贵的礼物,但这与直接给钱是截然不同的定义。他总想着,在家里的钱彻底用完之前,他也许还能多保持自己渺小而脆弱的自尊几天。作完透析,李母显得更加虚弱。他将母亲送回了家,让她躺着,掖好被角。李母始终睁着眼睛看儿子忙上忙下,突然问,“家里还有钱没有?”李安生倒水的手顿了顿,“还能做几回透析。”李母的喉咙里发出了咯咯的声音,近乎咬牙切齿,“不要向你爸要钱。我宁愿死了。”李安生将倒好热水的水杯放在床头,看着床上那个因疾病而全身浮肿、面色衰败的女人,再也找不出半点她年轻时的美艳动人。他叹了口气,“好。我要出门了,你先睡会儿。”李母侧头看他,“去找你的小男朋友?”李安生毫不讶异他母亲的知情,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傻子。”李母冷冷笑了一声,那与李安生如出一辙的眼睛又黑又沉,“不撞南墙不回头。”李安生早已熟悉他妈的喜怒无常与口不择言,但他听到这话,仍然心里不舒服。他又将被角掖了一回,拿起书包,转身往一中走去。他还得装作刚刚放学的模样,等赵宇来接他。如果只有他和他妈,两人吃点咸菜白粥也使得。但是赵宇却嘴挑的很,喜荤喜精细,晚餐还从不吃粥。站在一中门口的李安生想,不管怎么样,今晚必须得烧只鸡,不然那人定要不高兴了。可他一直站到夜幕低垂,那人也没来。22李安生独自回了家。深秋的吴城还未冷到骨子里,他却带了浑身的寒气。家里有一阵淡淡的臊气。他才想起出门前没有给母亲插尿袋,而李母也一句都没有提。他走进房里,看见李母背着身躺在床上,不愿看他。他将母亲抱起来放在椅子上,换了新的床单被褥,又将母亲抱回去。他拿来了温热的毛巾放在她的右手,将尿袋放在她的左手,将干净的裤子放在床边。不亲手为她换上,是试图给他的母亲最后一点尊严。他面无表情地拿着脏了的床单去洗,冰冷的水浸湿了他的手,将一双修长白净的手泡得通红。李母在屋里又开始发疯,将水杯砸在地上,嘶哑凄厉地喊,“不如死了算了!”李安生半句话也没有回。他还是烧了鸡,伴随着自己母亲的咒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