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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真正渴望的

    儘管作了约定,亚莱蒂·艾凡西斯并不觉得自己真的拥有呼唤魔王觉醒的力量。

更正确的说,她不想这麽觉得。她是一个平凡的女孩,在稍微有点扭曲的家庭长大,但过着平凡的校园生活,像数千万名普通人一样生活在这个拥挤又忙碌的城市裡,她一点也不特别——过去是这麽以为的,现在也想要这么相信。

如果创世的魔皇真的在这个世界上有什麽非完成不可的事,那她可以勉为其难代替祂达成,毕竟,如果身边的人真的都是魔王,那也是拜魔皇这个名号所赐,她才能遇见现在这些她珍视的人们。

然而,利瑟比使用「律法」当时的景象又浮现在脑海。

她还记得,那时她的灵魂被一股强烈的力量牵引着,稍不集中就要脱离躯体被抛向远方,而她隐约知道是为什麽——「魔皇」正在呼应圣鸟的呼唤。

在这样下去,是否有一天会不再是亚莱蒂·艾凡西斯呢?她担忧着。

「——我的主人。」

维尔连斯的呼唤令她从思绪中抽身,他们已经到达了毕斯帝住所的社区大门,她看了眼走在前方的奇路斯和毕斯帝,旋过脚跟,只见身后那紫髮少年摇下车窗,躲在车内的阴影中微笑。

「在您安顿好之后,我会再来找您。」他的声音不大,又不愿将身子探出窗外,这让亚莱蒂有点听不太清,「也许学校那边很快就会宣布开学了,我希望我的力量能在那之前觉醒……毕竟,学生会长在溷乱时候缺席,这种事并不是很光采。」

「你什麽时候在意过名誉和出席率了?」她反问,维尔连斯只是轻笑不答。

「当然,如果您有任何事想主动找我,我都在那间旅馆。」少年低垂着头,举止很恭敬,玩味的语气却全然不是这麽回事,「那麽,希望能在这几天内再见面。」

「别弄错了,维尔连斯,我答应让你觉醒,没有答应你什麽时候。」亚莱蒂的嗓音冷了几分,「我的时程还轮不到你掌控。」

「嘻嘻……是,我的主人。」他偷笑得毫不掩饰,「但我也希望主人知道,我的耐性很差,如果等不到主人,我怕我会拿其他的什麽来發洩情绪。」

亚莱蒂蹙眉:「你指什麽?」

「谁知道呢?也许是我们学校的学生?」维尔连斯装得无辜,「也许是随机?也许刚好随机到哪个对主人重要的人?我也不太清楚被主人伤透了心的我会找谁呢?」

「……你很弱,维尔连斯。」少女冷冷地眯起眼,「我不处理你,你也对我重要的人无可奈何,如果还想我理你的话,你最好安分一点。」

她那是刺骨般令人心寒的话语,却让维尔连斯的唇角止不住地上扬。

「当然,我衷心期待您能让我安分。」他笑眯眯地说,「您毕竟是主宰我的主人。」

亚莱蒂懒得再理他,她转身,却又像是想起什麽,驻足。

「……谢谢你来救我。」她头也不回地说,「还有,不要再继续跟踪我了。」

维尔连斯只是微笑,耸了个肩,没有拒绝也没有承诺。



阔别两天再次推开住处的大门时,地上有着一滩明显的血迹,那是莉莉丝中枪时流下的血,然而大白熊犬莉莉丝如今已经活蹦乱跳地在门口欢迎他们的到来,牠与身为王的奇路斯打过招呼,期待地望着毕斯帝,但后者只是跨过牠冲入家门。

「我再也不搭那傢伙的车了!!!」

两分钟后,他的吼叫伴着呕吐的声音从厕所传来。

莉莉丝高兴地伸着舌头正要屁颠屁颠过去看热闹,却突然回过头,牠兴奋地叫了几声,冲出家门,只见走廊的另一端,牠的主人亚莱蒂·艾凡西斯站在那裡。

「汪!汪汪!」

大白狗飞奔过去,亚莱蒂也弯下身来,与爱狗紧紧相拥。

「我回来了,莉莉丝。」

莉莉丝热切地舔着她的脸颊,毛脑袋直蹭她的肩窝。

亚莱蒂再次揉了揉莉莉丝的毛髮,便起身走向那间公寓,大白熊犬高兴地跟随在后。奇路斯拿着抹布在门口向他们招手,她终于再次踏进属于他们的「家」,亚莱蒂疲倦地将风衣外套挂上衣架,倒上沙發。

久违的沙發。

这漫长的两天,就像梦一样。

绑架、毕斯帝暴走、恢復正常、利瑟比死去、昇华成圣鸟,儘管离开这个家才只是昨天早上的事而已,亚莱蒂却觉得自己已经累坏了。

关上门,奇路斯说要去泡热可可给她,莉莉丝则叼来了自己的狗碗和水杯,她只好撑着疲倦的身子去给莉莉丝准备久违的午饭,再去冰箱裡翻找有没有什麽能给裹腹的食物,但整个冰箱都是空的,连颗水果也没有。刚走进厨房的奇路斯找不到可可粉,问亚莱蒂要不要一起去採购,于是,连休息的时间也没了,他们整装换衣,抓着几个购物袋准备出门。那时,在厕所吐过的毕斯帝终于虚弱地走出来。

「你们干嘛?」他愣愣地看着在门口穿鞋的亚莱蒂和奇路斯,问。

「去超市,昨天早上本来要去的,最后没去成。」奇路斯说,「你好点了吗?」

「啊啊……舒服多了。」毕斯帝抹了抹疲倦的脸,「我也一起去。」

「不舒服就休息,毕斯帝。」少女轻声说,「我们会带食物回来。」

「你们两个生活白痴,觉得我会相信你们挑菜的能力?」男人抓了件棒球外套,「晚餐的菜色我都想好了,别想让我改变主意。」

闻言,奇路斯和亚莱蒂都露出了微笑。

那是一种温暖的氛围,他们站在原地等待他,毕斯帝向他们走过去,那种氛围逐渐浸yin了他,他与亚莱蒂不经意对到了眼神,但却彷彿是启蒙的瞬间,毕斯帝禁不住停下脚步。

他站在那裡,用双脚站着。

在一个只有十来坪大的客厅,不是在丛林深处,不是在孤寂的崖边,不是冷冷的深宫。

而他的前方,有着等待他的人。

就在几步之遥的距离内。

「怎麽了?」

亚莱蒂的问句让他回过神来,毕斯帝大步跨上前,向她伸出手,紧紧将她拥进怀裡,那是熟悉的偏低体温,熟悉又陌生,在此世以前十万年,他从未像这样拥抱过。

如此平凡,如此珍贵。

男人紧紧闭上眼,鼻头渐渐红了。

这就是——他真正渴望的。

原来,早就已经得到了。

「毕斯帝……?」

「没什麽……吃个豆腐而已。」他用沙哑的嗓音说着,掐了下少女的臀瓣,鬆手的同时也别开了头,「走了!别磨磨蹭蹭的!」

「唔唔……可是刚刚在磨蹭的明明是毕斯帝……」

「啊?你小子想说什麽?」

「没!我什麽都没说!」

他们打闹着出了门,午后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温暖耀眼。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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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码字码得太嗨,一回神已经半夜两点了,今天补更w

简版已经突破一千四百珠了,感谢各位小天使的支持

虽然很想週三马上加更一波,但昨天写的内容还需要校稿和修正

请让我下週三再加更致谢~Orz

二零一丶恩拜斯之眼

距离学校复课只剩五天时间。

已经率先动起来的金融机构不提,民生机构如超市丶餐厅丶百货商场丶娱乐场所丶私人企业等,大多都已慢慢恢复营业,首都疫病事件尽管还受到全世界各地人们的高度讨论,但其影响已经渐渐从人们的日常中淡去。

为了安抚民心兼复苏经济,市政府与远在西岸荣煌圣山的光辉教教廷合作,准备迎接教宗来访,并举办为期三天的盛大祈福庆典,邀请所有市民共襄盛举。

然而,造成这一切混乱事件的元凶之一,亚莱蒂·艾凡西斯,却仍置身事外地过着日常生活,唯一不同的是,今天她和同父异母的兄弟威廉·艾凡西斯取得了联络。

威廉和罗伦都有各自的企业要经营,特别是在百业待兴的这段期间,身为管理者的他们虽已努力把手边的事情排开,利瑟比的葬礼还是得订在至少五天後,威廉在电话里这麽跟她说。

「我已经让秘书发讣闻去艾凡西斯企业了,我不觉得那个人会来,但好歹那也是他的亲儿子。」威廉说着,在电话里的嗓音犀利起来,「听说妳现在不住在那里?妳这个年纪就跟男朋友同居?」

「不是男朋友。」亚莱蒂照实回答。

「是以赛德家的那个小儿子?我听罗伦说了。」威廉的口气越发严厉,「我并不是要你回去那个家,但是这件事那个人知道吗?」

「他说要剁了我,我才离家出走的,刚好毕斯帝收留了我,只是这样。」亚莱蒂的嗓音毫无悔意,「而且,那个人已经死了,我没有任何事需要向他报备。」

电话另一端的威廉陷入了沈默。

「罗伦说,妳说那个人死了,电视上看到的是附在尸体上的恶魔??是吗?」缓缓地,他终於再次开口,嗓音却显得冷静许多,「妳为什麽会这麽想?」

「我听说的。」亚莱蒂给的答案和当时给罗伦的一样。

「是谁说的?」

「目击者。」这次,亚莱蒂给了个较有说服力的答案。

威廉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後又缓缓吐出。

也许他相信了,也许他只是对这番胡言乱语不耐烦了,亚莱蒂不知道。

「我想和妳直接见个面,亚莱蒂。」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一丝颤抖,「不要告诉罗伦,就只有我和妳两个,妳不放心的话可以和人同行,但是我们谈话的过程中只能我们两人独处。」他停顿了一会儿,又说,「这件事,我只能拜托你了??」

亚莱蒂愣了一下,抿唇。

她可以理解威廉为什麽觉得她会不放心,她才刚被自己的哥哥绑架过没多久,况且,威廉是成年男人,而她还是高中女生,尽管是血亲,他们并不熟,以正常的思维,的确该不放心。

但这在亚莱蒂·艾凡西斯的脑回路上并不适用。

「我知道了。」她没有犹豫就给出回答,「哪一天,几点?」



约亚莱蒂出来意外容易,但也不是真的那麽容易。

毕竟才刚发生过绑架事件,为避免奇路斯和毕斯帝小题大作,她趁他们各自外出时留下字条,藉口说要去祈福庆典上看两眼,便偷偷出了门。

然而,才搭上威廉的车没多久,他们就发现被跟踪了。

「我被跟踪过很多次,所以一直很小心??但这次好像不是跟着我的。」前座开车的威廉说,「妳认识那台车吗?那台看起来有点脏的国民小轿车。」

亚莱蒂顺着威廉所指的方向望出窗外,果然看见了一台略脏的轿车。

那正是上次他们从山上搭回市区的车。

立刻意会到开车的是谁,亚莱蒂冷冷地眯起眼。

「别管他,让他跟吧。」少女靠回椅背上,「他做不了什麽事的。」

「是妳认识的人?」

「嗯。」

闻言,威廉似乎稍稍放下了心。

他们没有再说话,车子缓缓驶入了高级大饭店的地下停车场,当然後方那台车也跟了下去,他们下车後,亚莱蒂笔直地走向那台脏脏的国民车,踢了一脚车门。

「下来。」她命令,「我叫你不要跟踪我了吧。」

叽的一声,车窗缓缓摇下,戴着墨镜丶头罩兜帽的维尔连斯在车里仰望着她,看起来有点小狗似的委屈,亚莱蒂知道那是装的。

「我只是害怕主人又遭遇不测??」

「——下来。」亚莱蒂冷冷打断了他。

「哎呀?要揍我吗?」维尔连斯满心期待地问。

「你爱跟,我就带你一起去。」亚莱蒂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说,转身,「偷偷摸摸的,让我很不愉快,别再这样做了。」

维尔连斯愣愣地望着她的背影,睁圆了眼睛。



威廉对於有人半途加入这件事感到不太高兴,何况这人还是擅自跟来的跟踪狂,但既然是亚莱蒂的意思,他也没有多说什麽。

在威廉的带领下,亚莱蒂和维尔连斯鱼贯进入高级餐厅的小包厢。

「我请妳的朋友吃饭,但是我们开始谈话的时候,要请他去外面等。」点完菜,威廉严肃地再三声明,「这是我们事先约好的,亚莱蒂。」

银发少女点点头,瞥向旁边的少年,「你听到了,维尔连斯。」

「这我可不能同意,我既然会跟着来,表示我担心又有什麽人会对主人图谋不轨。」维尔连斯彬彬有礼地说,「如果一定要我出去,就非得拿绳子把我绑在大厅的柱子上才行,您看这样如何?」

亚莱蒂眯起眼,望向威廉,「有绳子吗?」

威廉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笑出来,他并不觉得这是个好笑的笑话,然而几秒之後他才意识到这并不是两人在讲相声,亚莱蒂·艾凡西斯是认真的。

「咳丶我并不赞成给餐厅的人添麻烦,但我和亚莱蒂有约定在先,请你体谅。」威廉试图礼貌地缓和气氛,问:「你们两个是什麽关系?」

「没有关系。」

「主奴关系。」

两个人同时给出了相差甚远的答案,威廉愣住了。

「你说什麽?」他看向维尔连斯,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和亚莱蒂是什麽?」

「主人与rou奴的关系。」

「——维尔连斯。」亚莱蒂给身旁的紫发少年一个警告的眼神,「我跟你什麽关系都不是,我也不记得当过你的主人,还想跟着我的话就闭嘴。」

「呵呵呵??请原谅,我亲爱的主人,我现在可不能闭嘴。」维尔连斯伸手去握亚莱蒂的手,目光却没有从威廉身上移开,「因为??有个身上充满惧魔气味的人,现在就跟我们在同一个空间里,我怎麽能不先出击呢?」

闻言,威廉的脸色变得铁青。

「你知道??!」他倏地站起身,「你是什麽人!」

亚莱蒂因威廉的激动而愣了一下,她诧异地望向身旁同父异母的兄长。见维尔连斯笑而不语,威廉立刻抓起桌上的餐刀,指向眼前的紫发少年。

「你是那个人派来监视的吗!」他低喝,「出去!现在立刻离开!」

「那个人?」维尔连斯眯起眼,「哦??想必就是你上面的人了??」他不急不徐地站起身,一点也不畏惧威廉手中的刀具,「我不知道惧魔在这个世界做什麽,也不知道那家伙有什麽打算,不过??要是敢把主意动到我的主人身上,我可不会这麽客气。」

说着,他摘下墨镜,露出那双紫红色的眼睛,「——听我命令,人类。」

瞬间,就像有什麽人用力敲击他的後脑一般,威廉一阵晕眩。

他踉跄几步,试图稳住身子,却还是撞上了身後的墙,那紫发少年的声音还在他脑袋回荡。他叫他人类,也就意味着他跟那个人一样不是人类,这个推测让威廉感到极度恐惧,让他不敢放下手中的餐刀。

「——维尔连斯,坐下。」

突然,少女的嗓音响起。

那股有如雾霾般笼罩他脑海的声音彷佛瞬间被吹散了,威廉的思绪一下子又清晰起来,他的视野又回归到了现实空间,他正站在餐桌旁,自己的meimei亚莱蒂·艾凡西斯和她的朋友的对面,他感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手脚还在不停颤抖,但已经平静许多了。看着那名为维尔连斯的少年耸肩坐下,威廉也缓缓放下了餐刀。

「我??」他咽了口口水,「抱歉??我失态了。」

「没事,是维尔连斯不对。」亚莱蒂说,「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威廉还在哆嗦着,没有回话。

他的脸色还很苍白,看得出他相当害怕,刚才为止还仪态威严的男人突然怕成这样,亚莱蒂感到相当疑惑,她看向维尔连斯,後者收到她的信号,无奈地摇摇头。

「不管你说的那个人是谁,我们不是跟他一夥的。」尽管不太情愿,维尔连斯还是在亚莱蒂的示意下开口安抚,「这里没有人监听,你就……等等。」

像是想起了什麽,维尔连斯眯起眼。

「……之前,威斯林格对我的脑子动了手脚。」他望向亚莱蒂,「我的感官所察觉到的事物可能都在他的掌控下,不能说完全没被监听呢。」

「那只有把你绑去外面的柱子上了。」亚莱蒂毫不留情地说,「你那麽喜欢被绑,应该随身携带绳子吧?跟我出去。」

「那真是可惜了,我今天刚好没有带绳子。」维尔连斯笑眯眯地从口袋摸出一把手铐,「用这个可以吗?我喜欢从背後来。」

「……等一下丶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眼看少女接过手铐就要起身,终於回过神来的威廉赶忙拉住亚莱蒂的手,「别给餐厅添麻烦,你们两个真的没有在搞笑吗?」

「我是认真的。」亚莱蒂一脸不明白地看向威廉,「你不希望被人听到吧?」

「不,所以说了,为什麽妳会是认真的?!」威廉按下自己开始发疼的太阳xue,「大白天的让未成年少年少女拿手铐在餐厅里玩,我会被社会局关切的。」

「那不如这样吧?」维尔连斯微笑,「主人,对我念一句话试试。」

「一句话?」亚莱蒂眨眨眼,「要念什麽?」

「这是很重要的,跟我复诵一遍。」维尔连斯开口。

【滚出去。】

从维尔连斯的口中,发出了并非她所知的语言。

就像毕斯帝变化成兽王之後说的语言,带着一种彷佛有穿透力的回音,并且,就像毕斯帝那时候一样,亚莱蒂发现自己听得懂这种语言,尽管还不大确定,但她觉得自己好像弄懂了维尔连斯的意思,她俯下身来,靠近紫发少年的耳边。

记得,梅菲斯托说,他们在维尔连斯身上放了监听的种子。

只要那颗种子消失,监控的问题就能解决了。

【——死吧。】

她没有复诵,而是选择轻柔地念出在自己脑海浮现的音节。

倏地,少女的瞳孔虹膜亮起微微红光,维尔连斯就彷佛是脑袋被什麽穿过一样,双眼赫然瞪大,而後,他就像死去一般慢慢垂下了头。

「你们??在做什麽?」威廉的呼唤从一旁传来,亚莱蒂回头,维尔连斯也在此时缓缓抬起头,他的脸上挂着和方才一样的微笑。

「果然??真是了不起,我的主人??」他以铭感五内般的敬佩柔声说,「完全超乎我的想像,看来您的力量已经??」他停顿了一下,眼角馀光瞥了眼旁边的威廉,而後巧妙地总结,「这样一来,监听的问题就解决了呢。」

威廉不解地看着他们,脸上的表情尽是疑惑和警戒。

「那是??什麽术法吗?」他怀疑地问,露出一副难以启齿的神态,但他吸了口气,又继续说下去「今天找妳来,其实正是想问有关这方面的事??亚莱蒂,妳那头银发??利瑟比丶还有父亲??你们难道都是持有力量的人?」

「力量?」亚莱蒂重新坐回椅子上,低头看向自己银色的发梢,「确实,利瑟比说过??银发是力量的象徵??」

「古代琉加王族之血的唯一继承人,圣鸟的血脉,拥有真正力量的人会继承那头银发。」维尔连斯接着说下去,这让威廉瞪大了眼。

「你和那个人说了一样的话??!」他差点又要激动地站起来,「你为什麽会知道这些!就算在眼里,这也是只有最高层干部才??!」

他没有说下去,拳头握得死紧,双眼瞪大,全身颤抖个不停,而後,他像是怕不小心说漏什麽,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摇摇头。

「抱歉??我??」威廉细声说,「请当我什麽都没说过??」

看他这副反应,亚莱蒂和维尔连斯眯起眼。

「眼?高层干部?听起来像是什麽组织呢。」维尔连斯丝毫没有配合的打算,直指核心,「怎麽?上个世纪的大清洗之後,黑魔教难道不是已经灭亡了?难道现在还有黑魔教的组织?」说着,紫发少年的嘴角勾起玩味的微笑,「而且,刚才的内容是魔皇的磐石上写的??也就是说,组织里有能读懂魔界语言的人。」

他的推断让威廉的脸色刷白,男人颤抖得厉害,却保持沈默。

「不过,磐石上写的可不是通俗的魔界语言,而是只有王才被允许使用的??从魔皇创世起一直流传下来的王之语。」知道自己至少猜中了七丶八分,维尔连斯冷冷一笑,後仰靠上椅背,「加上,上次在殡仪馆我听说的事件??你说的那个人就是他吧?第二十四魔王——惧魔弗明。」

亚莱第一愣,威廉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

他宽阔的肩膀向内缩起来,瞪大的绿色眼眸中满是恐惧,泪水逐渐泛出了眼眶,亚莱蒂知道那种感觉,在殡仪馆那时,她与利瑟比共同面对那个死魔时,她的身体也对那个力量有类似的反应。

想到这里,她握住了威廉的手。

男人一愣,被她触碰的那一瞬间,所有可怕的思想就像被突然中断一样,恐惧从他内心消退了,威廉抬起头来,吃惊地望向她。

「我就在这里。」她轻声说,以一种不轻不重丶平静却又具穿透力的音色,「你是利瑟比的家人,我会代替他照顾你。有我在这里,没什麽好怕的。」

身体的颤抖停止了。

平静的能量彷佛正从少女的掌心传过来,和那时候,他在殡仪馆的休息室里感觉到的力量是一样的,威廉愣愣地望着她,感觉自己的呼吸通畅多了。

「亚莱蒂??妳到底是??」他问,「难道??妳真的是琉加王族之血真正的继承人?妳真的有什麽奇特的力量?」

「——打听这些,你们想知道什麽?」在亚莱蒂开口之前插话,维尔连斯将头撑在桌上,稍稍扭曲的笑容透露了他的不满,「在你把来意说明清楚之前,我们也不想透露任何情报哦。」

「我??」

威廉显得有些欲言又止,他看向亚莱蒂,後者也回望着他,但她紧紧握着他的手却给了他莫大的勇气,威廉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眼神比方才坚定多了。

「??我知道了,我说。」他再次看向维尔连斯,「你看起来很清楚那些恶魔的事,亚莱蒂也相信你,那我也对你说明吧??只是,接下来我说的这件事,如果外流,我们三个都可能有生命危险,你愿意接受这样的风险吗?」

「生命危险?呵呵,真敢说大话。」维尔连斯扯开一抹轻蔑的笑,「无妨,就说来听听吧,我很好奇区区的惧魔能搞出什麽花招来呢。」

「我不害怕。」亚莱蒂也回答,「你说吧,威廉。」

亚莱蒂的话彷佛给威廉打了一股强心剂,他松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漆黑的名片,放到桌上,推到亚莱蒂和维尔连斯的前方。

两人凑上前端详,那张名片只有一行字。

恩拜斯之眼玛尔基·格普

「这就是??被我们称为教主的??那个人的名字。」威廉缓缓说着,努力抑制身体的哆嗦,他将少女的手又握得更紧了些,「他从来没有露过面,我们没有人见过他的脸,但是??这个组织里的所有人,全都很怕他。」

「哦??」维尔连斯发出玩味的轻哼,将名片捏在手上,「那麽看起来,这个家伙就是弗明的转生了??或者,如果奇路斯上次说的是真的,那就是他使用的身份,或是借来的rou体??有这几种可能呢。」

「??我和教主很多年前就认识了。」威廉继续说下去,「我毕业後就出来自己创业,开了一间工作室,专门接架网站的案子,然後有一天??」

有一天,威廉率领的工作室团队接到了一个来自「恩拜斯之眼」的委托。

委托的内容很简单,要替他们架设网站,因为报酬优渥,才刚起步的小工作室理所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身为业务兼创办人的威廉·艾凡西斯很快就和案主取得联络,了解对方的需求。对方向来只透过电话联系,威廉当时对这案主的印象很深刻,因为对方的声音很低沉,语气缓慢又沈稳,虽然算不上是难听的音色,听了却让人有种奇怪的恐惧感。

然而,随着网站持续开发,对方的要求逐渐变得奇怪。

并不是无法达成的需求,只是,那并不像是一般介绍组织的网站会需要的功能,最初这个案子只有一名工程师负责,後来逐渐追加到两名丶三名,工程师们的身心状况逐渐出问题,产能也随之下降,最後,他们几乎把整个工作室的人力都投入了这个专案的开发,历经数星期的时间,他们终於完成了恩拜斯之眼的网站。

威廉以为能就此歇口气,从此告别这个奇怪的案主,但奇怪的事却发生了。

他的工作室迎来了一波前所未有的营收成长期。

所有上门的客人几乎都提起了那个「恩拜斯之眼」的网站,并希望能够复制那个网站的做法,确实,他们使用了优秀的第三方套件,但并不是他们独有的,其他竞争者理应也能做到。但当时,威廉忙得没空去分析自己成功的理由,为了应付暴增的订单,他们扩大招募,不到几年时间,就发展成一间颇有实力的小公司,威廉更是因此跻身成功人士的一员。

然而,就在一切看似上轨道的时候,那个「恩拜斯之眼」再次联络他。

这一次,他们的需求是开发应用程式,而且是催眠应用程式。

威廉当时已经是个有头有脸的青年实业家,考虑到手边不缺订单,再加上对方上次留下的印象并不好,尽管犹豫过,他还是回绝了这笔生意。

「你会後悔的,威廉。」

当时,电话里那个低沉的声音对他说。

威廉只觉得毛骨悚然。

彷佛验证了那个人所说,异状开始出现。

开发人员接二连三病倒丶生意一落千丈丶分公司遭精神疾患者纵火丶竞争对手集体挖角丶伺服器不明原因大当机??种种异常事件在极短的时间内接踵而来,赔偿丶提告,官司跑不完,不用半年时间,资金耗尽,公司已走到濒临破产的境地。

就在威廉几乎绝望之际,恩拜斯之眼又再度打电话过来了。那时,公司已经积欠旗下百名员工数个月的薪水,最初携手共进的元老级干部也全迫於现实弃他而去,政府单位甚至发出警告,要是他再不付员工薪水,可能就要吃上另一场官司,但手头没有半文钱的威廉根本束手无策。

而这通电话,成了压垮他身心的最後一根稻草。

「我说过你会後悔的吧?威廉。」

听到那个声音的瞬间,他怕得崩溃了。

太奇怪丶这一切都太奇怪了,刑事调查也找不出原因,诉讼也打不出结果,他以为只是倒了一时霉运,却没想到噩运接踵而至,而现在,这一切似乎都和这个谜之声音的主人有所关联,彷佛冥冥之中有什麽未知的力量正cao控着这一切,试图逼他於死境,这种恐惧完全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

於是,威廉投降了,答应接下恩拜斯之眼的委托。

更甚者,他答应资金充裕以後,无条件当组织的赞助人。

但从那一刻起——就是他的人生被恐惧掌控的伊始。

「??在那之後,我的公司奇迹似地复活了,那个催眠应用程式上架,并持续带来越来越高的营收,其他事业也快速成长。半年前,公司终於股票上市了。」威廉说着,叹了口气,神情很复杂,「但是,从那天以後,我没有一天活得安稳,特别在知道我出身艾凡西斯之後,我被拉进那个组织,和其他高层干部平起平坐??」威廉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抑制嗓音的颤抖,「我一直很害怕,怕得不行,只要听到那个声音就发抖,在知道那个人??教主他其实是真正的魔鬼以後,我没有一天能睡得安稳??甚至没办法跟任何人说这件事??」至此,彷佛想起什麽痛苦的记忆,威廉痛苦地摇头,「就算听起来很荒谬,但我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维尔连斯和亚莱蒂不约而同地说。

威廉愣愣地抬起头来,看向少女平静的脸,和少年不悦的神色。

「跟我想得一样,惧魔能使的果然就只有些小花招。」维尔连斯哼了一声,双手交叉在胸前,靠上椅背,「用这种方式来cao控人类,真令人不快。」

想起上次在她面前哭着恳求重来的死魔,亚莱蒂眯起眼。

「我也不喜欢。」她轻声说,「真恶心??」

维尔连斯的肩膀颤了一下,双颊泛起浅浅的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