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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头,看一眼马车,又想:我还是第一次从马车上被人抱下来呀。此年代只有贵人才有权用马车,她只见别人用过,自己还是第一次。而范翕柔情似水,将她当做易碎瓷器般珍爱,玉纤阿垂眸,唇角含了丝笑。女子对男子的这番用心恭维,不论真假,总是高兴的。就如男子喜欢美人取悦自己一般。范翕带着玉纤阿在街头行走玩耍。泉安等仆从立在巷头的马车边等着二人的时候,泉安又吩咐人去做公子方才安排的事。范翕和玉纤阿行在人中,范翕低头观察玉纤阿,不好意思地对她说:“此处人太多,恐挤伤了你。你若是不喜,我们便回车上吧。”玉纤阿道:“不,我喜欢公子的这样安排。”范翕想说这不是我安排的,但是玉纤阿愿意把逛街一项的愉悦感安顿在他头上,他也不否认。名都多妖女,京洛出少年。宝剑值千金,被服丽且鲜。范翕高高在上,对天下民众怀着一种主君看望子民的心。玉纤阿却是第一次站在他这个角度,稀奇地作为旁观者看民众如何生活。一路行走,楼观壮丽,酒肆林立。他们行在烦恼的梅里街市间,立在人群中看弄丸跳剑、叠案倒立、冲狭燕濯……玉纤阿眼睛看得亮起,看到有趣时,她也会忍不住拍掌与周围人一同喝彩。但瞥一眼一旁安静站立的公子翕,玉纤阿又会红了脸,觉得自己失态,放下手维持自己的淑女风范。范翕见她这样,实在觉得她比在宫中时的那个玉女,鲜活了不知多少。他心中叹,原来玉纤阿除了温柔,还有这样生动的活泼一面。他心中生怜,想她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女郎,看到新奇处觉得好玩也是正常。宫中实在压抑了她,让她那样胆战心惊。两人又在街头看到老人与小童击壤,一堆人簇拥着看。击壤,即击打土壤这样的游戏,从上古时期就流行,如今在民间倒热门十分。玉纤阿和范翕立在人中,看那老人技艺甚高,赢了许多人,老人大言不惭地放词,说迎了,便赠送一尊小泥人。玉纤阿低头看那泥人,捏得惟妙惟肖,也实在有趣。她抿着唇笑看人们玩耍,但范翕只望了她一眼便看出她喜欢。他挽袖上前,要大展身手,玉纤阿忧心劝他,她觉那老人技艺甚高,范翕若是输了,面上实在不甚好看。范翕却不愿被她看低,硬是上前。好在范翕撑住了场面,输了两轮后就开始赢,玉纤阿才放下了心。两人离开时,捧着一怀抱的泥人,当真春风得意。而见男女背影,那郎君鲜冠组缨,绛衣博袍,女子虽只是寻常衣裳,容颜却极美。周围众人深为二人容貌所惑,不住看向他们。二人玩得差不多了些,怀中物件都要抱不住了,范翕拉玉纤阿入了一成衣坊,要为她换衣。玉纤阿摇头不肯,说之后还要回宫的,不必换衣。范翕劝她:“那公主的及笄礼,有你们准备的礼服。怎你过生辰,一身宫女装,便准备一直穿下去?你才貌双全,是哪里比那位公主差了去?我是身边实在无女子合适的衣衫,才不得不带你来成衣坊,心中本就觉得对不住你。若按我本意,你怎可穿外面这些衣衫?”玉纤阿望他,轻嗔他:“公子不要这样说公主坏话。”她心想宫人总传范翕与奚妍看对眼,但她不知在范翕这里听了多少他对奚妍公主的抱怨……玉纤阿唇轻轻翘了一下,进里间换衣去了。待她出来,长袖束腰,丽女盛妆,脚步袅袅行前,额前华胜随走动而摇曳,伴着她明眸,何等勾魂摄魄。范翕看得怔住,因从未见过玉女盛装。他知道玉纤阿相貌美,但玉纤阿因身份缘故,她从来没有盛装的机会。且她相貌偏雅偏仙,哪有仙娥整日涂脂抹粉装扮明艳的?玉女美而柔,容色不带攻击性,范翕一直私以为玉纤阿素衣薄衫最美。今夜才知,原来她盛装,竟如明珠夺目,这般大气堂皇,如一座宫殿般华丽耀目。范翕皱了眉,问那店主再说了一句话。玉纤阿疑惑走到他身边,不安问:“可是我这样装扮不好看?公子要我换了么?”范翕搂过他,轻声:“在外叫我什么‘公子’,我不欲被人知道身份。你唤我……”他本想说“郎君”就可以。但玉纤阿美眸流波,脸腮又红了,柔柔讶问:“你可是要我唤你‘夫君’?”范翕:“……”他一愣,转而笑起,暗喜道:“嗯,甚好。”玉纤阿扭了脸,目中也噙了笑。而刹那间,范翕拿过了店家递来的幕离,他给玉纤阿戴上,珠玉帘子瞬间挡住了她的美貌。而他说道:“我还要给你办宴,但我不愿旁人看到你美色。”他低声:“你是我一人的,我不愿与他人分享。”说完,他又觉得自己好似太霸道了些,怕她不喜,他担忧问她:“可否?”玉纤阿偏头,目光濛濛,她轻声将手置于他手中,温声道:“妾身自然是夫君你一人的。”隔着幕离,玉纤阿顿一下,却也调皮笑:“不过夫君也是妾身一人的。”二人本性之独之霸道,于只言片语中,可见痕迹。只是气氛太好,二人只顾着盯着对方卿卿我我,没心思去想对方话中透露出的性情一二。☆、第39章一更金翠耀目,罗绮飘香。范翕与玉纤阿在街市上逛了一遭,说起之后还有筵席,两人便重新回到车上了。车轱辘辚辚,车前挂着彩绘华灯。灯笼的光照进车内,玉纤阿轻轻抬眼,悄悄看对面,见火光照在公子翕的面容上。他有极致秀美的眉眼山根与面容轮廓线条,一如浮生最美的图卷。自他来到吴宫,不知迷了多少女郎的心。而正是这样的郎君,穿罗缨,束银冠,始终含笑以候。摇晃马车中,范翕广袖垂委在地,他温润眸子如星,向车中另一旁的美人望来。玉纤阿作出赧然状,移开了目光。她心中好奇,不知范翕会如何为自己办筵席。她一个奴婢,并无仆从,也无友人为她生辰庆贺;而范翕虽是公子,但他是周王室的七公子,又不是吴国的公子,他在吴国除了几位公子,当也不认得什么人物。他如何能请来人为她庆生呢?正是觉得说不通,玉纤阿才对此更感兴趣。马车不知道行了多久,越走越僻静,玉纤阿隔帘子看外面,只看得到一贯青楼画阁、绣户珠帘离他们越来越远,眼前房舍屋宇渐变得越来越庄严精致。玉纤阿便知这是到了城中贵人们住的坊间。贵族人士自然不会和寻常百姓住在一处,恐生了龃龉,而失了身份。缓缓的,马车停了下来。范翕仍坐在车中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