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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南仓的就这些。甲寅、甲戌两卷假设的是尽起北疆三十万兵马,丙辰卷是以北疆三分之一的兵力进击,庚午卷是以大虞倾国之力北伐。其中是主力攻取,还是声东击西,一半要看当时的兵力布置,一半也要临机应变。但是不管怎样,事先推演过总是胸有成竹,好过正式进兵的时候算漏了一样两样。”所以你从跟了朕开始,夜夜披衣挑灯到三更,就是为了把这些东西赶紧默下来?元绍眼神一闪,终究还是把这个不合时宜的问题咽了下去,转而问道:“所以这就是你想让朕看的,大虞所有可能的进兵方略?”“怎么可能?”凌玉城答得毫不犹豫,“出兵的将领自己也会动脑子;也可能根本不是大举出兵,只不过某个部将接到了不合理的命令,逼急了赌上一把。”左右观望,在他侃侃而谈时,不止一个人想要开口反驳。军情紧急事关机密,被元绍第一时间召见的都是军国重臣,左右柱国、左右平章,以及十八卫将军中在京的四人:金吾将军雷勇,羽林将军哥舒夜,雄武将军夷离术,兴武将军沈世德。然而万般言语都被这厚厚四叠卷宗堵了回去,想来也是,纵然都是久历军务的大臣,一人一时的反应,怎么能和他群策群力、成年累月的反复推演相比?直到凌玉城说到“逼急了赌上一把”,才有人低低惊噫出声。元绍也是眉梢一扬:“千把人轻兵进袭,就能焚了宁南仓?做得到?”宁南仓是专供虎贲卫的军仓,因为靠近前线,最大储量只有十万石,出事的时候仓内只存了六万石军粮。然而所有廒房都是一尺半厚的砖石砌成,十间廒房相互独立,各自相距丈余,廒房门用两指厚的木板交错相叠闸封。仓房外环绕着两丈开外、青石垒就的高墙,再向外去,东西南三面芦荡环绕。可以说,就算不考虑周围的驻兵,仓房放在那里让人来打,要一把火烧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真要拼上一把,有密谍接应还是做得到的。再说,接了那种军令,后退是死,向前也是死,一样都是死路一条,干什么不死中求活拼上一把?”凌玉城的声音慢慢低落,渐至轻不可闻:“陛下不会以为,臣当年……就是为了荣华富贵轻兵进袭的吧?”当年,他带领三千孤军,在北凉疆域转战数月,横扫千里。那一战,他在虎贲卫、骁武卫的重重堵截下来回冲杀,几度迫近平洛,一时北凉京师为之震动。那一战,得以归国的不过千人。但是究其原因,也不过是因为奉到将令,要当先突破敌军防线,吸引敌方军力,以利大军一鼓作气地歼灭敌人。进入北凉后,应该跟在后面的大军却没有跟上来……赤地千里,焚城数座,他想的,不过是活着回去。手背上被轻轻拍了两下,抬起头,元绍递过一个了然的眼神,半是赞赏半是安慰。在这样的目光下凌玉城终于把心思从往事里拉了回来,沉吟片刻,还是补上了最后一个猜测:“又或者——宁南仓根本不是被攻陷的。”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去跟老爸聊天,把小凌从出生到14岁的经历包装了一下假托是别人的作品跟老爸说了,问他这个孩子长大了性格大概会怎样。结果,发现老爸的推断基本上就是我的性格设定……也就是说,我照着小凌性格倒推的成长路线图基本是正确的!喜大普奔。第50章锦帐帷幄早筹谋“怎么可能!”一石激起千重浪,对于宁南仓“根本不是被攻陷”的说法,不但元绍面露讶色,就连素来老成持重的左柱国宗让也一捋银髯,脱口反驳:“大人慎言。难道虎贲卫竟敢欺君?”“延熙十年,大虞靖边仓被焚。”凌玉城扬头望定了元绍,容色肃然,一字一句缓慢然而清晰地响在殿中:“当时报的是北凉入寇——战后彻查才发现,守将上下勾结,将新粮冒充陈粮盗卖渔利。见朝廷派员巡视粮仓,漏洞无法弥补,不得不铤而走险。那一案牵连上下官员数以百计,北疆大营参将以上,几乎为之一空。”他的声音渐渐低沉,目光悠远,仿佛穿透重重殿宇、落到了他一直为之奋战的北疆:“至于敌情么,相互交战多年,总有些缴获的军服旗帜,兵刃铠甲。人头么,杀良冒功,也不是多难的事情。这一番话缓缓道出,在场几乎所有北凉高官都听住了,御书房里寂静无声。直到他说完,才有人嗷的一嗓子吼了回来:“那是你们南人!咱们铁勒汉子才没有这么多花花肠子!”这话的打击面未免太广了些,凌玉城还没决定是不是针锋相对地反驳回去,就看见同为夏人的左平章沈世良眉头大皱,兴武将军沈世德一拍桌子:“你!”抬手就去拽发话的右平章迭剌领口,手伸到一半,被雄武将军夷离术一巴掌拍落,顺手就是一拳回了过去,两人顿时乒乒乓乓打成一团。“小弟住手!——哎哟!……你怎么连我也打!”沈世良扑上来想要隔开两人,免得堂弟被参御前失仪,却被夷离术误以为帮着堂弟拉偏架,反手一拳揍在他脸上。形势立刻变成二对一,右平章迭剌见势不妙,连忙冲上来为夷离术助拳。御书房里已经演开了全武行。扭头向左,哥舒夜正忙着卷起桌上的舆图;回头向右,雷勇护着宗让和右柱国元津退开,以免这两个上了六十岁的老臣被战火波及。无奈之下望向元绍,只见他轻轻松松袖手旁观,一点也没有要阻止的意思,只得退了几步和他并肩而立。“让他们打去,打完了就消停了。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历来都是谁打赢谁说了算。”“……”陛下这样真没问题吗?大虞史书上有臣子举着笏板追打皇帝,感情北凉盛行大臣当着皇帝打群架?凌玉城看看面前这一团混乱,再看看悠然作壁上观的元绍,深刻地领会到了北凉历代皇帝都苦练武功的道理。武功不够高……或者不像元绍这样强到逆天的程度,大臣当着皇帝的面打架,是不是要变成大臣跟皇帝对打呢?当天的廷议到了这个地步,自然再也无法进行下去。元绍把一群臣子丢在前面,吩咐他们冷静下来以后继续传阅那四份文卷,讨论到酣处,要怎么拍桌子打板凳都由得他们,自行携凌玉城回到寝殿。大虞过去一年份的所有谍报果然已经垒在寝殿东厢的书房里,整整齐齐两大箱子,凌玉城从揭开箱盖那一刻起就没有离开书桌一尺。不知不觉谯楼打过三更,元绍一觉睡醒起来不见身边有人,起身出门探看,东厢房仍然灯火通明。忍不住踏进书房,凌玉城披衣坐在桌前凝神,间或写几个字,对他进来的动静恍若无闻。桌上椅上地上,分门别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