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文学 - 耽美小说 - 误踏春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

    被勾魂摄魄一般,喃喃道:“昨夜梦虽是假,但我讲过的话却没半分掺杂,句句言自肺腑、真心真意。管它千不该万不该,横竖木已成舟,不如你……”

正说话间,外头却噪嚷起来,一时马嘶人语接踵而至,一时又是唯唯诺诺诸般逢迎声响。万红庵只看孟柯人两片嘴唇开开阖阖,却辨不清所言所语。

忽而一道清亮嗓音,自外间透过帘帐传来:“一群糟烂行子只晓得吃汤扒饭,若小弟真有甚么闪失,看我不将你们抽筋扒皮,整治个遍!”

第四十九章

孟银砂风风火火地掀开帐帘,她心忧小弟伤势,昨日于宫中接到急递,这便驭马驾车,披星戴月赶了三百来里。谁知甫一入帐,却撞见二人恁般情致,脸上遽然作色,满腔忧虑皆化辛辣,一片关心只余戾戮。

她瞠着眼在二人间逡巡几遭,最终落到万红庵身上,目眦尽裂,恨不生了爪牙把人撕碎。

孟柯人也是微微一愣,断没想到阿姊会在此时造访,手下不自觉松了力道。万红庵倒知情识趣,趁机从人怀里溜出,悄地躬身退了下去。

待人前脚刚出,孟银砂后脚便跟上去扯紧帐帘,再扭过身来,朝孟柯人冷笑:“瞧我个好小弟,阿姊只当你臂上有伤,在这里受累受苦。却谁知是榻奏笙箫、帐飘兰麝,倒好不惬意快活。”又问,“随再你怎个荒唐,旁的也罢,他打哪处来的人物,你还不知道吗?我只问你二人行至哪一步了,切切如实招来,不要藏头掩尾。”

孟柯人被数落得耷眉拉耳,却不言不语,只与她四目相视。

见这张致,孟银砂便也知了,一颗心直往下沉。声调一转,咬牙道:“再问你,若只是一时痴妄迷昧,尚能回圜;若是真动了心念,却留不得人了!”

心知抵赖不过,孟柯人踌躇再三,终是坦言:“我也不知从几时起生下的心意,只一见了他,便心摇意荡;如不见了,又失心落魄……非我不识高低,只是神思都乱作一团麻线,任是挣扯抛掷总不能断绝。”

孟银砂眼光一寒,从鼻底吭出两声,伸手扯去缠在腮边的几丝鬓发:“你不能断,阿姊来帮你断,只把那烂娼一剑戳死,来日再对人讲是死在乱军当中,又谁晓得?”言罢拾起地上那柄长剑,一径往外冲去。

“阿姊!”孟柯人闻言蓦地起身,不顾臂上伤情便去拦人。只见他伸手一握,将那剑尖紧紧抓住,又把自个脖颈往剑边一凑:“这事横竖是我逼迫的,你拿我诘责发落,半句怨言没有,却不要去为难他。”

那剑锋没入掌中一寸,殷殷红血顺着剑脊四淌,气得孟银砂摔手把剑一掼,锵啷砸到地上:“我不杀他,你道父皇又能轻饶了你们?到时追究起来,你倒罢了,左不过罢黜太子之位,便宜袁家那狗贼去;他一个伶倌出身,能是甚么下场?轻轻一拧,头也揪烂了迸出浆来!”

一席话虽然讲得悚人,却也不假。孟柯人先前一心浸在那情汤蜜药里头,昏头搭脑没个明白,被这一通臭骂,总算灵醒些许。心知此事败露,必然落不下好果;可要将此情割舍,却又如摧肝挠心般教人不忍。

孟银砂见他面露犹疑,必是心意有所松动,趁热打铁道:“当初你巴巴央我去寻人,千寻万觅地将晓霭找来,转眼却又同别人煎胶续弦去了,甚么道理?你这情意莫不是泥巴团的豆腐捏的,忒不经摧打。”

这话堪堪又将孟柯人问住。他自觉不是薄情寡幸之人,御史府那日,确也被人迷得魂牵梦萦、牵肠挂肚。可这几日里魂销目断,种种情苦煎熬,难道又是作假?一时身子里半凉半热,头脑中半昏半涨,一颗心也拆作两半,半被油烹火煎、半受水淹潮没。

孟银砂又道:“阿姊再提点一回,你是父皇的亲骨rou,万红庵又是父皇的枕边人——那烝母继妾的勾当,可只有蛮夷会做。你不怕事传出去,把祖宗都羞辱没,倒不担心他背上离间骨rou、挑唆父子的骂名,日后下铁树地狱,受勾刺剐背之刑哩!”

似痛苦极,孟柯人耐受不住地望后一仰,躺倒在铺上,只把手往脸上一盖:“阿姊莫说了,从今往后,我再不和他牵扯便是。”

孟银砂得了称意的答复,终于露出点笑意,复又催促要将万红庵送回宫去,以免夜长梦多。孟柯人将头埋进枕席间长日不语,只当是默许了。

翌日还不待破晓,孟柯人便起身掀帘,携了满身晨雾挤进万红庵帐内。

恰逢万红庵亦是整宿未眠,点了盏灯坐在席边,膝上搁着件褂袄正缝缝补补。孟柯人定睛一看,却不是自己撕坏的那件比甲?当日被万红庵丢到自个脚下,滚得又脏又烂,此时却被洗去了脏污,绷浆得平滑无皱,连青玉扣也被拾回,正待补嵌上去。

两人竟一时相顾无言,任帐外秋蛩凄鸣。夜里的缠绵婉转分明仍在眼前,一个臂儿便可搂到的距离,却仿佛隔着千沟万壑,教人一步也不肯近前。

终是孟柯人先发声道:“你身上疮疤如何,可还觉着哪处不熨帖?”

“已痊愈了,劳殿下费心。”万红庵一面缝着玉扣,一面答道。

“那便好,趁着近日无雨无霾,我差人送你回宫。卯时出发,不到日昳便该到了。”孟柯人作一派云淡风轻的样貌,略打个顿,含笑道,“我俩往后,也再不相见了罢。”

万红庵身形一滞,随即复又埋头穿针引线,言道:“我晓得了。”手上一个没拿捏住,那绿莹莹的扣子骨碌碌坠到地上,三蹦两蹦,竟不见了踪影。

第五十章

马车哒哒地行在路上,车轮碾落草叶上未消的白霜,四面是林野广袤,远处又层峦叠嶂,好不孤清寂寥。万红庵一行十来人,除去驾车的仆役,孟柯人又派了数十兵丁充作护卫,以保他路上周全。

一路行来,众人竟都安守本分,鲜少交接私语。唯那小仆儿百无聊赖,自觉识得音律,颇能唱几句高低。世间曲调千百样,他偏拣一出,扬着马鞭一路捏嗓唱来:“恨相见得迟,怨归去得疾。柳丝长玉骢难系,恨不得倩疏林挂住斜晖……”曲中哀怨飘入林野深处,绕树缠枝,更添凄凉。

万红庵听在耳里,烦在心头,一路上蹙眉捂耳,身子倚着厢壁随车颠颠簸簸,差点没哕呕出来。等外头曲音渐收,才得片刻清宁,闭了双眼假寐。

半梦半醒间,却听得一道马蹄自后头由远及近,似是踏尘疾行。万红庵蓦地睁眼,卷帘扒窗望去,果见路上泥星飞溅,一抹朦胧黑影在尘灰间穿掠呼啸,将栖枝上的林鸟都惊飞。愈是凑近,来人面貌愈是明了,万红庵不由瞠大双目,惊异地看着孟柯人骑一匹乌蹄赤骝,拨雾而来。

只见他发髻散乱、冠带斜挂,襟履上满是草屑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