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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75

    去虚应个礼数。

正文第78章女帝师二(7)

风雪早就停了,这几日阳光正盛,暖洋洋地晒在身上,连斗篷也穿不住了。金沙池上的冰化了大半,碎裂成片,像乳白色的冰凉魂魄,在湖面上漫无目的地摇晃。魂魄中透出淡淡的湖蓝色,如一缕求生的欲望,在炽热的阳光下蒸腾出茫茫宿命的无尽索求。

走进仁寿殿,只见慎嫔端了空药碗从寝殿里出来,佳期跟在身后掩上门。佳期见我来了,忙上前行礼:“大人来得不巧,太后刚刚服了药睡下了。”

我关切道:“这会儿已快到午时,太后便睡下了,一会儿还能按时用膳么?”

佳期向殿外看了看天色,一脸愁容:“太后自三位公主头七之后,便一直病到如今,每日里只是睡,用膳也少,全靠药罐子撑着。”

我问道:“太医开的什么药?”

佳期道:“左不过是驱寒固本的药。”她叹了一声,接过慎嫔手中的雕花紫陶药碗,躬身道,“奴婢去看看午膳好了没有。”

慎嫔携着我的手走到庭院中,在一株矮松旁坐下。她双目一红,欲言又止。

我问道:“太后一向练武不辍,身体康健得很,怎么会无端端着了风寒?”

慎嫔叹道:“太后的身子,本来等闲也别想病一回。自从那日太后在皇太子的灵堂中折了佩剑,发誓再也不练剑了,便每日结束停当,拿着断剑在院子里呆站着。太后平日晨练,连棉的也不穿,前些日子又是风又是雪,这样站上几日,哪有不病的。”

我愕然:“太后为何这样自苦?”

慎嫔道:“大约是因为皇太子和义阳公主自幼习武,练出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脾性,因此送了性命,太后因此自责。”我默然。慎嫔接着道:“这两日皇后来请安,太后也总是避而不见,也许是怕彼此伤心。再者……”她左右看一眼,见周遭无闲人,这才又道:“战事正紧,太后忧心升平长公主,恼了儿子,又恨自己当初为何不拦着升平远嫁。这几件事情同时逼上来,便是再好的身子也受不住。”

我一怔:“恼了陛下?”

慎嫔叹道:“我虽被废黜,但这些年颇得太后怜惜,得以在左右侍奉。太后早年随太祖共征天下,性情坚毅,顾全大局。自从儿子登基,更是隐忍。但这些年我冷眼瞧着,太后颇有几分埋怨儿子的意思。睿平郡王的婚事、昌平公降爵这还倒罢了,将升平远嫁和亲,才是太后最恼恨的事。升平是太后唯一的亲生女儿。”

如果升平安然回宫,也就罢了。若有什么闪失,只怕两宫失和。以皇帝的刚愎多疑,后宫将永无宁日。

只听慎嫔又道:“其实我也恨他。他——”忽然她目光一动,流露极度深刻的愤懑、仇恨与不屑,她张了张口,垂眸隐去那一瞬的失态,转眼向别处道,“我恨他,但是太后却对我很好……”

我心中一动。慎嫔早已承认了父兄的罪与自己的鲁莽,多年来一直修身养性。既然如此,那一瞬间极度的愤恨又是从何而来?难道她已察觉到什么了?

我试探道:“当年臣女也曾查阅起居,都是臣女的疏忽。”

慎嫔摇头苦笑:“我的错,我自担着。怨不得别人。”

我略略放心,微笑道:“娘娘不要多想,如今对娘娘最要紧的,是弘阳郡王。”

慎嫔深深颔首,再一次道:“为了他,我愿意赴汤蹈火。”

从仁寿殿出来,头顶的孤日像单薄纸片,垂下的光线饱含昏黄不安的炽热。金沙池波澜不惊,湖水的暗涌曾在冰下安静地聆听冰面上随风而动的悦耳笑声,如今重见天日,却再等不来昔日欢快的波动。站在湖边,身后亦是空荡荡的。偶有宫人低头匆匆而过,连行礼都是无声而潦草的。

景园真静。天地间仿佛只剩了我一人。

绿萼道:“姑娘,咱们回去吧。午膳都备好了。”

我嗯了一声:“世故相逢各未闲,百年多在别离间。”[21]

绿萼不悦道:“什么百年别离,姑娘就喜欢说这些丧气话。奴婢们每天变了法子为姑娘进补,也是无用。”

我忙道:“随口说一句罢了。回去吧。”

在玉梨苑用了午膳,稍稍午歇,便去玉华殿向皇后请安。小罗迎出来道:“朱大人来早了,娘娘在寝殿歇息,尚未醒来。”

往常这个时辰,皇后午歇起来,总是会品茶读书片刻,然后才去处理政事。我不由问道:“娘娘是身子不爽么?”

小罗一怔,叹道:“娘娘是有些不大痛快。不过大人来得正好,大人善解人意,陪娘娘说一会儿话,想来就无妨了。大人请到里面稍坐。”

我一面脱下斗篷一面问道:“请太医看过了么?”

小罗道:“太医都在太后跟前。娘娘说小病而已,多歇息就好了。”说着请我坐下,躬身道,“奴婢去沏茶来。”

雕花长窗紧闭,阳光透过糊窗的明纸透了进来,大半被挡在了窗外,仿佛笔力不济的渲染。我的水色绣花鞋陷在地毯的长毛中,只露出鞋尖的一大朵白绿色的芙蓉花,在斑驳的窗格子影里,似两只华丽孤舟。白瓷熏笼里散发出浓郁的薄荷香气,闻久了腻在喉头,心里如猫抓一般。一杯茶很快便喝完了,皇后还没有出来。小罗亲自来续茶水:“大人再等等。”

玉华殿中的气息燥热又清凉,坐久了,忽而恍惚起来。易芳亭中,他说他一定会娶我。他从来不出去惹是生非,竟然敢打伤吴省德,开罪舞阳君;他从来奉公守法,却暗杀了乔致;他从来不曾用那样的口气说过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如今却也要说来骗人骗己。

他有他的抱负,有他的难处,我不会怨责任何人。

虽然不怨,却也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忽听皇后道:“好端端的,叹什么?”

我连忙起身行礼。只见皇后裹着一件半新不旧的白色短袄,也没梳髻,只将长发拿绒线绑在颈后。长裙雪白,无一丝纹饰,也没有悬挂坠裾玉佩等物。皇后在书案前坐定,穆仙连忙为她披上一件氅衣。皇后吩咐道:“口中寡淡,后面还有什么茶点,都拿上来。”

穆仙躬身退下,皇后方才向我道:“久等了,坐吧。昨天穆仙做了栗子羹,你也尝尝。”

我欠身谢过。举目只见皇后面色略黄,眼皮浮肿,又见她左手边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