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思考
即使是被关禁闭，沈冬至享受的也是最好的待遇，和原来只能站着，连蹲下的空间都不够的禁闭室相比，这里更像一间小型监房，冰冷的铁床上铺着柔软的被褥，灯光也是冷冷的，将铁制的洗手台衬的寒光毕现。沈冬至已经吃过晚饭，今天的晚饭是西班牙菜系，西红柿酱配上廉价的通心粉，不过和普通犯人不同的是，沈冬至rou汤里的rou是真rou，其他的则是淀粉做的rou沫，没有一丝rou味。走到洗手台前，沈冬至拿起牙刷，立刻就有些反胃的感觉。——为了不让犯人用牙刷刺穿其他犯人的脖子，监狱里的牙刷没有牙刷柄，都是一个刷头下接一个扁的握片，每次刷牙几乎都要把手指伸进去，弄得沈冬至总是想干呕。刷完牙洗完手，沈冬至躺在铁床上，她的双手交叉放在腹部，是标准的犯人睡姿。嘀嗒、嘀嗒……禁闭室很安静，沈冬至闭上双眼，仿佛自己仍在以前的监狱。——新京第五女子监狱监狱年久失修，又靠着山，监狱楼的墙面上爬满了青苔，夜里入睡后总能听到水滴声。沈冬至突然觉得很心安，仿佛她一直就应该属于监狱一样。次日清晨，沈冬至照常来到长椅的位置，身边放着一瓶guntang的热牛奶、一盒绷带以及几瓶常见的消炎药。和普通禁闭不同，沈冬至的禁闭只在晚上，并且分为三天执行。大约是昨天沈冬至下手太狠，今天的活动区一个人也没有，深秋的风吹过，只能看到几片随风吹起的落叶。沈冬至很喜欢这样安静的环境。过了一会儿，那个胖女人慢吞吞的走过来，她坐到沈冬至身边，先拿起牛奶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然后又掀开自己的囚服，把消炎药干咽下去，用绷带将自己腹部的伤口缠好。处理完伤口，女人结结巴巴的开口。“Thankyou.Theydidn'thitmeyesterday.”（谢谢你，她们昨天没有打我。）沈冬至没有理她。女人看起来似乎很腼腆。“Maybe……Maybewebefri——”（或者我们可以做朋——）沈冬至抬头，用一句很平静的话打断了她。“I'vespentathirdofmylifeinprison.Don'tfuckwithme.”（我在监狱里度过了几乎三分之一的人生，别跟我玩这招。）在监狱里生活过这么久，沈冬至学到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要相信任何人，尤其是表现善意的人，所以无论这个女人是想套近乎把她当成摇钱树还是想利用她做什么，她都没有兴趣。这个女人很明显也知道了眼前的沈冬至不是初入监狱的单纯富家女，把剩下的药塞到衣服里以后拖着肥胖的身躯转身离开了。活动区再次只剩下沈冬至一个人，她把腿收上来，头枕在膝盖上，远处的狱警收到对讲机的信息，说了几句后朝沈冬至这边走来。“I'msorrytobotheryou,madam,but——”（女士，很抱歉打扰你，但是——）沈冬至抬头打断他。“Iknowit.butno.”（我知道，不见。）——自从入狱后沈冬至就拒绝任何人的探视，周希尧当初从中国赶到美国，还没来得及见沈冬至一面沈冬至就已经入狱。但这里有一个很坚持的人。赵霆桀，他每天都坚持要探视她，重复两个月，一天不落，都不知道他到底还管不管中国的生意。狱警转身离开，沈冬至再次把头枕在膝盖上，脑中回想起上次吵架时沈冬行说过的话。沈冬行说得对，她确实很自私，为了盛怀宣让其他人为她担心。所以她不想、不敢见这些男人。尤其是周希尧。别的人她至少在入狱前有交代有联系，但是周希尧……沈冬至不知道他会不会怪她。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观念到底是不是对的，她是不是不应该这样去算计他们的爱，如果他们到最后都不能接受她的观念，那是不是每一个都要经历和周希尧一样的分离过程？这样太残忍，也对这些爱她的男人太不公平，即使她也会有退缩的想法。带着这些纷乱的想法，沈冬至又在长椅上坐了一天。*在她思考的时候，沈冬行也在想她。——昨天她被关禁闭的时候沈冬行就收到了消息，并且立刻要求狱方把监控送过来，当看到沈冬至的身影和动作时，沈冬行只觉得心几乎快要被撕裂。沈冬至的动作太过熟练，下手的地方全是致命处，绝对不是第一次，而且她完全不怕真的会杀了那个女人。沈冬行不敢细想沈冬至是以前经历了才会变成这样。“沈董。”谭宗铭伸手敲桌，将沈冬行的思绪拉回来。沈冬行回过神点头，把桌上的文件转过去推到谭宗铭。“没问题，合作愉快。”谭宗铭双手合十，笑着往后靠了靠。“她还好吗？”沈冬行皱眉：“还是不肯接受探视。”谭宗铭依旧笑着，仿佛对沈冬至这样的做法毫不意外。“没关系，还有六个月。”说完他抬手看了看时间，六个月，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等小姑娘六个月。“好了沈董，六点了，我先走了。”沈冬行也站起来，做出请的手势。谭宗铭转身离开，沈冬至眼前的景色也变成了一片夕阳。她从长椅上下来，揉揉发麻的双腿，慢慢往放风区出口走去。在路过那个狱警旁边的时候，她突然停了下来。——罢了，就见他一次吧，总不能让他一直待在美国不管中国的事。她退后两步，抿唇对着狱警开口。“I'dliketoseehimtoday.”（我愿意见他。）第390章一诺【老赵：沈冬至，我保证，如果是你，我会为你去】回到监房，沈冬至先去洗了澡换了身新囚服，又把扎成马尾的头发放下来，柔顺的别在耳后，看起来一下乖巧了许多。就是囚服的橘红色着实有些俗气，而且太大，腰和屁股根本看不到。算了，就这样吧。大约是沈冬行和赵霆桀给的钱足够多，探视的房间环境很好，在走廊的最后一间，而且沈冬至也不需要戴手铐，两人可以面对面说话。狱警将沈冬至带到探视室后就离开了，沈冬至坐在椅子上，总觉得头顶的冷光灯晃得她眼花。她开始低头摆弄自己的衣角。于是三分钟后，赵霆桀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一只埋头在那不停拨弄爪子的小猫。赵霆桀的心一下就稳稳落了地。他走到沈冬至面前坐下，沈冬至知道他来了，但还是在那玩囚服衣角，手指都快绞成结。赵霆桀就知道她不见人肯定是心里憋了事，不然怎么可能一个也不见，别人也就算了，他都不行？现在见了她这副明显透着自责的模样，他真是又心疼又想揉她。——原来她自己把自己关在这怪自己呢。“好了，别在那玩了，没人怪你。”心疼都还来不及，当然，这么rou麻的话赵霆桀说不出口。沈冬至眼尾突然就红了，他怎么老是能猜中她的想法。她松开衣角，好一会儿才抬头看赵霆桀，给赵霆桀看得心都揪起来。他起身走到沈冬至旁边，背靠着桌子，双手撑在桌面上，目光紧紧盯着沈冬至。“怎么瘦这么多？”沈冬至也突然觉得心里安心了不少。“这里的菜不好吃。”赵霆桀皱眉：“要不要给你特别安排一点中国菜？”沈冬至摇头，她可不想哪天吃饭的时候突然被人用刀叉捅破内脏。她仰头看赵霆桀。“在这等两个月，你不嫌烦啊？”赵霆桀垂眸，伸手将她耳边的碎发别好，他等了赵嘉七年都不嫌烦，等她只能更多，怎么会两个月就嫌烦。“手给我看看。”说着赵霆桀将她松开，捉住她的小手挨个手指头的看，弄得沈冬至忍不住有些想笑。“你想什么呢，哪里会有那么多变态爱好的人。”赵霆桀才不管她，他看完她的小手，又把她全身都摸揉了一遍，确认她没事后才放心。他再次将双手撑在桌上，语气很郑重。“告诉我，为什么要帮怀宣顶罪？”沈冬至坐在椅子上，轻舒一口气。“赵霆桀，你没坐过牢，你不懂，这里最折磨人的不是物质条件，而是心理。”赵霆桀很愿意听她讲。“心理？”沈冬至身子略微往后一靠。“这么说吧，你和怀宣都是天之骄子，但如果怀宣在这里服刑一年，等他出狱以后，你和他就不一样了。”“怎么不一样？”沈冬至低头苦涩一笑。“霆桀，如果怀宣入狱的第一天，就要在几十人面前脱得一丝不剩，一边抱头一边下蹲咳嗽几十次，就为了确认他没有在口腔喉咙夹带任何东西进监狱，你觉得他出狱以后还会和你一样吗？”赵霆桀懂了，沈冬至是为了盛怀宣的尊严，为了他永远是怀森的董事长和那个清贵温和的公子。——就像沈冬至现在一样，她拥有再多钱，沈冬行为她打点再多，依旧改变不了她是阶下囚的事实。“就是因为这个？”沈冬至点头：“就是因为这个，当然，还因为我心里过不去。”赵霆桀再次伸手将她耳边调皮的碎发别好。“那如果是我入狱呢，你会为我去坐牢吗？”沈冬至想也没想。“会。”“那韩城呢？”“也会。”赵霆桀抚摸她的脸颊，她真的瘦了很多，原本巴掌大的小脸现在更加小，小鼻子小耳朵小嘴唇，可爱的紧。“那你想过如果是你入狱，会有人为你去坐牢吗？”这个问题成功问住了沈冬至。她凝思片刻。“唐维钧会。”赵霆桀用指腹揉她的嘴角。“除了他呢？我会去吗？怀宣韩城会去吗？”“沈冬至，我们会心疼，会帮你奔走，但我们可能都不会去，你知道吗？”沈冬至抿唇，很快给出了她的答案。“我知道，不过我对坐牢有经验，我去最好，不用你们帮我顶。”赵霆桀真想一巴掌拍死她。——她怎么就那么傻。他站直身子，靠近沈冬至，将她的手紧紧握在自己手里。他凝视沈冬至的眼睛，沈冬至也仰头看他。“沈冬至，我保证，从今以后，如果是你，我会为你去，任何事。”沈冬至眼睛又咻得一下酸了。她低头哦了一声。赵霆桀将她拥入怀中，不停轻拍她的背。——不管她有没有听进去他的承诺，他说的都是真的，无需重复第二遍。接下来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几乎都是赵霆桀询问沈冬至的监狱生活，让她注意这注意那，弄得沈冬至很想说她真的不是赵嘉那种小女孩。但她又莫名挺享受这种感觉的。探视时间很快到了，临别前赵霆桀低头吻了一下沈冬至的小嘴，没伸舌头，很温柔的一吻，却让沈冬至害羞的很。——其实赵霆桀很想和她做点别的什么，但这里是美国，不像以前，他可以保证没人听到他们的话，看到他们做的事。他可不想这个小东西的yin浪模样被人看去。他要留着自己独享。“好了，我要回中国了，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沈冬至点头：“嗯，路上小心。”赵霆桀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沈冬至突然叫住他。“赵霆桀！”赵霆桀回头看她：“怎么了？”沈冬至嘴角泛起笑容：“谢谢你坚持来看我。”赵霆桀似乎没有什么反应：“嗯，回去吧。”*终于见到她，赵霆桀心里不再过分担忧，他的秘书已经为他安排今晚的飞机连夜回中国，他坐在车后座，车很快消失在曼哈顿监狱外。在车道的尽头，还停着另外一辆黑色跑车。是周希尧。他的手放在方向盘上，注视着赵霆桀的身影消失。今天赵霆桀离开的时间不对，难道她愿意接受探视了？可就算她愿意接受探视，她会愿意见他吗？——沈冬至是怕他怪她才不见他，但在周希尧看来，就是沈冬至不愿意见他，她在怪他，怪他当初离开她，怪他在她最难过的时候不在，而且秦琛还是他的舅舅。所以他从来没有直接表明要探视，但几乎每晚他都会看着赵霆桀无功而返。今天赵霆桀肯定见到她了。周希尧心里再也忍不住，不行，就算她不愿意，他今天也一定要见到她。他拿出手机联系监狱长。十分钟后，周希尧挂断电话，跑车门打开，他从车上下来，在某个监狱人员的带领下从另外一道门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