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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胳膊软软地垂下,白嫩小手里,滑着一本书。裴右安轻轻走近,到了床前,看了一眼。是他白天读过的那本。她歪着只脑袋,斜斜靠在锦枕上,云鬓蓬松,两瓣红唇微嘟,一双长睫轻轻颤动,也不知梦到什么,睡梦里都带了几分委屈的模样。裴右安站在床前,默默看了她片刻,俯身下去,伸手去拿书,才碰了一下,她睫毛一动,睁开眼睛,看清床前的人影。“大表哥!你回了!”一声惊喜娇呼,立刻撩开被子,人就要爬起来。裴右安拿走了书,随手放在床头案几上,道:“你睡吧,不用你服侍。”被他这么一说,嘉芙就是想服侍也没那个胆子跟进去了,人跪坐在床上,看着他身影入了浴房。他出来后,嘉芙鼓起勇气,装作无意地问:“夫君,晚上你去了哪里?”“白鹤观。”他信口般地应了一句。嘉芙心咯噔一跳。直觉竟然是真的!她再也没勇气问他去白鹤观做什么了。眼前已经浮现出他和那个女冠子谈诗论画,惺惺相惜的一幕。她哦了一声,沉默了下去。裴右安仿佛也有心事,若有所思的样子,道:“你先睡吧,我去下书房,迟些回来。”说完便走了。这一走,直到过了子时,才终于回来。嘉芙还醒着,却装作睡了。他轻手轻脚地上床,躺了下去,和嘉芙中间隔了半边身子的距离。新婚的第二个晚上,他没有碰嘉芙,次日午后,人又出去了。朱国公夫人,安远侯夫人,午后来裴家走动。老夫人自然将新进门的孙媳妇唤到跟前陪客。嘉芙心乱如麻。她的直觉告诉她,裴右安又去了白鹤观。但是对着老夫人,却不敢有半点情绪泄露。她笑起来时,天生的双目弯弯,便是不笑,红艳艳小嘴的两边唇角也微微上翘。又美,又甜蜜。老夫人说,家中有她这样一个成日爱笑的,能招来福气。于是夫人们聚在老夫人跟前叙着闲话,嘉芙陪在末位时,便保持着乖巧笑容,腮帮子渐渐发酸,忽的心口一跳。几人说到了近日颇为引人注目的池家孙女迟含真。朱国公夫人道:“听闻前日,皇后娘娘怜惜她,将她召入宫中,问她还俗的事。她却拒了。实是个有心性的女子。”安远侯夫人叹息:“可不是吗?当初那样的气节,莫说女子,便是男子里,又几个能做的到?不但容貌好,从前就是个才女,命运不济,逢了逆王作乱。”裴老夫人点了点头:“当年右安中进士的那场科举,她祖父迟翰林就是主考官,是有师生之谊的。可惜那孩子了。白鹤观的老真人,我从前也认识。过几日等有了空,我过去瞧瞧。”夫人们便赞老夫人仁厚,嘉芙渐渐出神,最后送走了客。裴右安和嘉芙新婚燕尔,自己那院还没有设小厨房,饭暂时和老夫人同吃。天黑了,裴右安还没回,嘉芙服侍老夫人吃饭。因跟前没外人,也不拘规矩,老夫人让她同吃,问起裴右安。嘉芙笑道:“他访友去了。”裴老夫人道:“我料也是。只是才新婚,回的也是晚了些。等见了他,我会说他的。”嘉芙装贤惠,给老夫人打汤,甜蜜蜜地笑道:“无妨。他一个大丈夫,出去应酬是应该的。”裴老夫人点头:“好孩子,真的懂事。只是新婚燕尔,也不好总丢下你。还是要说说的。明日你回门,等他回了,晚上早些歇息,养好精神。”嘉芙应了,吃完饭,被裴老夫人打发了回来,到了戌时中,裴右安才回来。他仿佛很忙,回来换了衣裳,便又去了书房。嘉芙忍住纷乱的情绪,亲自到老夫人那边的小厨房,做了个鸽蛋玉兰奶羹,雪白的奶羹里,几枚剖开的鸽蛋,漂了几片玉兰瓣,金黄的金黄,乳白的乳白,奶香扑鼻,又好看,又好吃,还有个别名,叫做雪里卧金。这甜点的功夫,全在奶羹之上,等着慢慢煨的功夫,嘉芙先回房,匆匆洗了个澡,换上一条月华裙。裙子用料十幅,色泽不一,粉、绿、鹅黄,霞霓,都是清新淡嫩的颜色,每幅浅浅晕染,宛若水墨,收于腰间打裥,行路之时,裙裾随了步伐拂动,宛如月映池面,光华点点,美不胜收,故得名月华裙。嘉芙叫檀香替自己梳了一个妖娆花冠髻,再轻染薄脂,揽镜自照,艳光动人,这才亲自端了吃食,送往书房。裴右安背对着她,站在书架前,正埋头翻阅着一本厚厚的书籍,听到嘉芙声音,头也没回,只道:“放下吧。费心了。”嘉芙放下,不甘心,站在一旁,又道:“夫君,记得要趁热吃。冷了就不好吃了。”裴右安终于回过头,视线落到了她的身上,定了一定,随即很快收了,又转回头,唔了一声:“知道了,等下就吃。你去歇了吧,不必等我,我还有事。”他说完,再没回头。嘉芙无奈,只好默默出了书房,回到卧房,脱了衣服,负气真的不等他了,自己爬上了床。他又是深夜才回。像昨晚一样,嘉芙装睡,他也没动她。嘉芙柔肠绞结,这夜自然没有睡好,第二天早上起来,眼圈微微泛青,怕回门了不好看,扑了几层的粉,收拾好,跟着裴右安一起上了马车,回了门。女儿刚出嫁,孟氏这会儿自然还在京中,一早就在盼着裴右安和嘉芙的到来。裴右安面带笑容,态度极其恭敬,孟氏看着女儿和所嫁的如意郎君,心满意足,盛情款待,用了午饭,本该走了,孟氏有些不舍,裴右安笑道:“岳母,阿芙再留些时候吧,正好我也有点事,你们母女说话,我先去去,晚些我回来,再接她回家。”再过些时候,孟氏便要先回泉州,和女儿见一面是少一面,闻言大喜,对女婿的体贴很是感激,亲自送他到了大门外,回来,和嘉芙进了房,便有说不完的话。嘉芙有些心不在焉,和母亲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到了申时,孟氏起身,说叫厨房烧点心给嘉芙吃。嘉芙哪里有胃口,也跟着起身道:“娘,早上出门前,祖母她们以为我过午就能回的。祖母要我伺候的,夫君也不知什么时候回,不如我先自己回去,等夫君回了,你和他说一声就是。”孟氏想想也是,道:“伺候老夫人是要紧。你先回也好。我叫张大送你。”嘉芙含笑应了。孟氏送女儿上了马车,吩咐张大送她回国公府,到了平常出入的那扇门前,嘉芙被刘嬷嬷扶下马车,进了门,随即停下脚步,等张大人一走,又出去,径自坐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往白鹤观去。同行的刘嬷嬷檀香莫名其妙,但见嘉芙口气不容置疑,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