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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字最伤人。“皇上准备如何处置锦绣郡主?”赵谦是死了,可那匕首没有伤及纪锦绣心脉,纪焕命太医给她包扎了伤口,显然是不打算就此结束的。纪焕的脸色十分难看,他薄唇绷成一条直线,声音冷得像是掺了冰渣:“禁卫军已将赵谦拖去了乱葬岗,纪锦绣被时时看守,褫夺郡主封号,贬为庶人,流放三千里。”“她不配姓纪。”陈鸾眼睑微垂,心里半分同情也没有,为了这么个丧心病狂的男子,不顾父母和定北王府的名声,亦不看在昔日昌帝对她多有疼爱,纪婵更是叫了她多年堂姐的份上,毅然决然地给纪婵喂了那等要命的东西。单单说这,便俨然是不忠不义不孝之人所为,更遑论后边还紧跟着挟持皇后,逼迫天子的一连串罪名,就是定北王夫妇重返人间,也不敢为这样的子女求情。纪焕眯了眯眼,手掌缓缓收拢握紧,道:“若纪婵今夜还醒不过来,朕活活扒了她的皮。”提起纪婵,陈鸾的眼泪水眼看着又要掉下来,她用力地眨了回去,憋得鼻尖都泛了红,只声音里的哭腔无从掩饰,实实在在显露出来:“婵儿怎么办?若是真的醒不过来……”她不愿再想下去。分明前几日见着还是鲜活的人儿,这会就成了那副模样,她身子本就弱,太医那话说得真叫人觉着胆战心惊。纪焕默了半晌,将人虚虚搂在怀里,声线罕见的带上了点脆弱,“鸾鸾,朕是真的怕了。”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胞妹中毒不省人事,发妻受惊险些落胎,他身为帝皇,一则不能护人周全,二则不能叫人起死回生,只能眼睁睁干看着,那种滋味,令他下意识就想起了前世陈鸾躺在他怀里气息全无怎么唤也唤不醒的时候。夜晚,星子闪烁,月色朦胧似水,妙婵宫的主人还是没有度过危险睁眼醒过来,反倒是迎来了袁远。当时陈鸾喝了药实在撑不住睡了过去,纪焕听人来禀后踱步走了出去,左脚才踏出门槛,迎面就是一道凌冽的拳风,他掀了掀眼皮,闪身躲过。胡元也反应了过来,忙不迭拦在纪焕跟前,问:“太子这是做什么?”袁远脸色很不好看,他刚刚去看了纪婵,也拎了太医一一问过情况,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因为加急赶路疾驰而来,他眼底布着骇人的细红血丝,一字一顿,咬牙切齿,“人呢?”纪焕多多少少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他皱着眉冷静地回:“死了一个,丢去了乱葬岗,还有一个关进了牢里。”今日死在暗卫手里的昔日左将军部下足足有十人,个个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但或许还有个别漏网之鱼逃出生天,这些都是纪焕要查清楚的。纪锦绣是唯一的突破口。所以她暂时还不能死。袁远轻嗤一声,盯了他一会,直言道:“将人交给孤处置。”纪焕剑眉深皱,坦言道:“朕还需三日,三日之后由你处置便是。”袁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拂袖而去,径直回了妙婵宫。方涵听着那人桀骜的话语,忍不住道:“皇上,这晋国皇太子也未免太嚣张了些。”就是晋国的老皇帝也不敢和万岁爷如此呛声说话,这皇太子倒真应了那边那些流言流语,目下无尘,孤高桀骜,也只在三公主面前性子才软和些。纪焕食指修长,目光晦暗幽深,整个人浸在月色里,墨发衣冠上都镀上了一层银光,过了许久,他漫不经心开口:“改日你去与他对练一番,便不会觉着他嚣张了。”胡元登时有些怜悯地看着方涵。且不说别的,就晋国那些心比天高上下蹦跶的皇子们,哪个没在袁远手下脱过几层皮?当一个人实力强到一定程度时,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那都不叫嚣张,那叫有本事。纪婵当天夜里还是没有醒过来,到第二日鸡鸣之时,呼吸便一点点弱了下去,精致的小脸上布着诡异的青白之色,太医们均束手无策,只说光看个人造化,袁远也就这样陪着她熬了一宿。素来最爱干净的男人一路风尘,连澡也没洗,眼睛都不敢闭一下,生来风流的桃花眼也失了神韵,眼皮子下缀着两团乌青。终于在东方照出第一缕光时,纪婵身上的高热退了下来,身子慢慢变凉,袁远紧紧地抓着她的手,却又觉得怎么都抓不住她,最后低着头,眉一皱,一滴泪顺着眼角而下,滴落在冰凉凉的地面上,晕开了一小团。他头一回如此清晰的意识到,他再也抓不住她了。第76章这尘世间最叫人无能为力的,恐怕便是人之生老病死了,纵使身居高位,权势在握,也断免不了这些困苦,所以古往今来,有那么多的帝王都在寻求长生不死,方法用尽。三足金乌铜炉里燃着梨花香,因太医说着屋里要通风散气,南边的小窗半开着,外边儿天泛出鱼肚白的亮色,正对着窗子的两棵桂花树绿得发亮的叶片上露珠涟涟,风一吹而过,那水珠就随着三两米黄小花无声落地,消弥在土里。这一夜难熬,纪婵额头guntang,袁远亲自去打了水来一遍遍撤换帕子,那温度却还是降不下来,可就在方才,那温度突然一点点将了下去。他明明用尽全身力气去握着那只纤细的小手,却暖不了她一丝一毫。那种感觉,宛若凌迟。袁远终于慢慢松了手,他坐在床沿上,原本俊逸风流一张面孔现在染上了憔悴,疲惫颓然之色无从掩饰,他的身子微弯了下去,声音近乎咬牙切齿:“纪婵……”“你这回着实太过分了。”袁远说到最后两个字,话语中到底又蕴上几缕无奈,男人一双含情风流桃花目向下耷拉着,皱出很深一条褶子,而眼尾的那抹猩红与这张潇洒不羁的面孔格格不入,显得突兀又沉重。“你若是不想嫁,我便再不强求你了。”“你别用这种方式吓我。”床榻上的人静静地躺着,对此并没有半分回应,无动于衷,一惯的没心没肺。袁远仰了仰头,抚着床沿的大掌微有些不稳,只要稍微一闭眼,他脑子里就是这些年两人的点点滴滴,他和娇蛮小公主的初次见面,以及其中的重重误会,再后便是他接连三次的求亲,再到这回他心花怒放准备回晋筹办婚事。而那个几日前在桂树下难得红着脸亲口应下这门亲事的女人这会人事不省。他所以为的守得云开见月明不过是另一重的绝境,前方再无路可走。她身子弱成那样,太医已几次三番暗示了某件事情,他却怎么也接受不来。他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会折磨人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