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癫痴愚,乃是当年目睹了宣帝弑君,而弑君所用的,正是“血魃”。这是通王一生都无法遗忘的阴影,也是大越皇室最黑暗的一面。铁睿听到这一步,却是一头雾水,他与在场的老狐狸们不同,说到底乃是地方上的外臣出身,对于先朝的腥风血雨并不十分清楚,出声道:“通王殿下素来……有恙,其言词可足够采信?”谢允冷冷地看着沉默不语的石梁玉:“一试又何妨?还是说,太尉不敢试吗?”咚咚的拨浪鼓在四下纷乱的人声里响得刺心,石梁玉转眸看向一副痴愚之相的通王,脑海里闪过当年的画面。那一晚,通王在丹房里,看到过石莽也看到过他,谢允并不需要切实的证据,他的证据只要足够让他下狱受审,那他的一切就都经不起任何查验。“太尉大人若没意见,那就开始了。”谢允走到通王面前,深深一拜,指了指石梁玉道,“殿下可还记得他是谁?”通王咬了咬手指头,茫然道:“知道,是石小儿。”谢允道:“殿下这些年在王府中休养,上一次见到石大人,该是在他还是奉丹廷尉的时候,交集应还不至于模糊。那此处有两个药盒,殿下可还记得,他拿过哪一个药盒?”“……”石梁玉低头不语,他身后围靠的朝臣们也感觉到了他颓败的趋势,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出数步,而下一刻,通王果不其然扑到装着血魃的漆红盒子面前,捡起来兴冲冲地举起来。“石小儿,你拿的是这个红盒子对不对?石老头不舍得给我,却给了你,哼,现在还不是在我手上了。”真相露出端倪,群臣一度为这急转直下的形势震得不知如何是好。“石太尉,你当真是杀害先太傅的凶手?你……你怎能如此?!”“果然反贼之后难见清骨,什么出淤泥而不染,真真辜负了陛下的栽培!”“两朝太尉,尽是阴险之辈,岂有此理!”“看来你已无话可说。”群情激奋中,谢允回身对成晖的牌位深深一拜,“学生不负恩师,已为大越拔除此患——”“等一下!”通王忽然大叫一声,倒了倒空空如也的药盒,冲到石梁玉面前揪住他的衣领叫道:“我的糖呢?你今天怎么没在里面放糖?是不是把我的糖偷吃掉了?”“通王殿下,你——”“我想起来了,这是我的糖盒,石小儿经常拿给我的。”通王言罢,又跑到谢允面前,料所未料地忽出骇人之辞,“你明明说的,按你教的话说就有糖吃的,坏人!都是坏人!”“殿下,你在说什么?!”通王一屁股坐在地上打起滚来,对着周围包括谢允在内的人一通乱指,“你、你还有你,把我绑到这儿来,说什么扳倒了石小儿后让我做皇帝,我不要当了!我要回家找奶娘!”“你——”“原来如此。”整个祭典中唯一的武将,也是掌控着炀陵最大军力的铁睿越众而出,鹰视四周,“看来今日下狱的不止石太尉,尔等的目的,当真是为了谋反叛乱!禁军卫,来人擒下这班乱臣贼子,押送至陛下面前听候发落!”话音一落,顿时小龙门里发信的烟火骤响,转眼间,披甲的军士鱼涌而入,一片惊怒声中,将满堂公卿大夫纷纷制住。“慢!”寒刃架在脖子上,谢允勉力冷静下来,高声道,“通王之言辞,谢某愿配合查证,只是将军断不可相信此人——”铁睿眉头一皱,还未回应,骤然听见小龙门外四下传来惊呼声。“你们看,宫中是不是着火了?!”众人抬头一看,只见楼阙夹缝里,隐约看见皇宫的方向涌起一片片黑烟。“怎么回事?!”铁睿震怒,一把抓住谢允,“自古谋反必有兵乱,是不是你们要逼宫?!”“不对……”谢允目露惊色,不顾脖颈被割出一条浅浅血痕,猛地抓住铁睿道,“快去支援宫中保护陛下!”“你最好有资格说这句话!”铁睿一咬牙,松开他,丢出一面足可调动千余炀陵京畿卫的令牌给石梁玉,“宫中既无信号也无钟声示警,想来有异状,我这便带禁军卫入宫,石太尉,此处交你看顾。”铁睿匆匆离去,石梁玉握着那面军令,仰首,阖目,跨入门外的雨帘里。身后的谢允忽然出声道:“为什么?”“你在想为什么你会输?”石梁玉的声音宛如幽灵一般,散入炀陵腊月的冷雨里,“你赌的没有我大,所以……你死,我活。”☆、第八十七章夺朱·其五颓暗的天云,远处的荒草,无法瞑目的将士,冷冷映着一弯血月。季沧亭宛如一个幽灵般飘荡在这片陈年疆场上,残梦中触目所及,皆是一片剜人的红。许多人从她身边一一擦肩而过,可每每等到她转头想去看这些人的面容,却又只看到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将士们的,百姓们的,老彭的,还有父亲的……“……如果真的是有人下毒,是不是只有用这样的方式,我才能再见你们一面?”喃喃自语间,季沧亭知道她又做梦了,出现红云幻梦的第三年,她已经可以清醒地面对着这样的梦境,甚至逐渐拾起久违的警醒。青甲,衰发,季沧亭看见父亲的身影逐渐转过来,仿佛是在朝她招手。“父亲,你来接我了?”季沧亭模模糊糊地看见他身上悬着的一只青竹绣样的香囊,她记得母亲每年都会绣上一只,托她捎去边疆。季蒙先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只是继续朝她招手,甚至于在他身后,一个孱弱而坚定的女子身影也一样缓缓浮现,熟悉的崤关城里,她所有熟悉的人都在。时近年节,他们都在,看起来真好。“……你们来得早了,我还不能跟你们走。”季沧亭抬手覆在面上,眼角的残泪几乎冻伤了她的手指,随即四肢触到的丝绸缎被又提醒她回到了冰冷的现实。季沧亭从一片浓黑中睁开眼,待到瞥见殿内的铜灯树时,满腹的残梦骤然退却,随即,困惑中带着一抹不可置信。“灯,怎么是红的?”……“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