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文学 - 经典小说 - 天生坏种 [高干 强取豪夺]在线阅读 - 闹鬼(下)(二更)

闹鬼(下)(二更)

    

闹鬼(下)(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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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

    汪悬光正在绵绵馆外二十几米处的竹林前抽烟,毕竟身边有个肺部穿孔的病人,也不好在室内开着空净抽。

    猩红的火光一灭,烟蒂被扔进垃圾桶里。一丛摇动的竹子背后,冷不丁传来一道轻而飘渺的女声:

    “……你又回来了。”

    汪悬光:“!!!”

    国公府建成上百年,青墙朱门琉璃瓦,入夜后森森阴气。就算能看见绵绵馆门前执勤的安保,但那一瞬间,冰凉的血液还是猛地蹿上了头皮。

    呼——

    呼——呼——

    冷风吹晃了竹子,露出竹后青墙,透过扇形漏窗,一道袅娜的侧影坐于抄手游廊内。四周竹叶簌簌响动,那人肩上的针织外套随风摆动,如一尊安静美丽的玉石雕像。

    ——是阿姐。

    汪悬光舒了一口,吓飞的魂也找回来了。

    国公府是秦销爷爷在文革期间购入的私产。老爷子常年居秦皇岛,只有逢年过节回来小住,但退休待遇决定不论是否有人居住,国公府每年都得花光七八位数级别的安保预算,还养着安保、家政、管家、厨师、园丁、修理工等上百个工作人员。

    岛上遇袭后,蓝秘书立刻把汪悬光这个刺杀目标唯一在的世亲人、有相同容貌的jiejie接到国公府保护起来。

    秦销在新加坡住院期间,汪悬光住办公室,汪盏留在了容山院,由严医生和那几个护士精心照料着。

    后来秦销回京,汪悬光和他搬进来,住在与容山院隔着一片竹子的绵绵馆。

    对汪悬光来说,只要严医生没打电话,告诉她阿姐完全康复或者死了,那阿姐住在抄手游廊后的容山院,还是住在几十公里外的京郊疗养院,没有任何区别。

    不确定汪盏神智恢复到什么程度,汪悬光不敢贸然走近,只隔着墙上的漏窗,遥遥望着那道模糊的轮廓。

    “奥氮平和利培酮都很苦,我好好听医生的话,也乖乖地吃了药,”汪盏问,“你为什么还会回来呢?”

    汪悬光沉声道:“我有麻烦。”

    汪盏笑了笑:“天大的麻烦,在我上天台那一刻都不是麻烦了,我已经是个疯子了……疯子会有什么麻烦……”

    墙根下亮着一排照明灯,夜色并不昏暗。两人一站一坐,隔着漏窗静默对视良久,汪盏闭上眼,又睁开,疑惑道:“你为什么还在这儿?”

    汪悬光答:“我暂时不能走。”

    汪盏问:“你怎么才能走?”

    汪悬光道:“做完我该做的事。”

    “我已经疯了……疯子没有该做的事……”汪盏的声音疲倦至极,“你走吧……走吧。”

    汪悬光深黑瞳底浸着一贯的冷淡,某个捉摸不定的猜测正从心底升起。

    她说自己有麻烦,阿姐却说疯子没有麻烦;她说做完该做的事就会走,阿姐说疯子没有该做的事。

    精神患病会在语言逻辑上混淆了“你”和“我”的概念吗?

    严医生曾经怀疑阿姐见到她就挣扎呼号,是忘记了有个meimei,以为自己灵魂出窍了。

    可阿姐不仅怕她,还怕所有反光镜面。

    如果逼疯阿姐的就是张脸呢?

    阿姐怕的就是某种“灵魂出窍”呢?

    脑海中陡然闪现一丝光亮,汪悬光踩着地上的枯叶,穿过水月洞,踏上抄手游廊,素白沉静的面容从昏暗过渡到清晰,问:

    “我是谁?”

    汪盏轻飘飘地笑了:“你是阿妹……是我的阿妹。”

    汪悬光:“那你为什么要我走?”

    “我为什么要你走?”汪盏茫然地望着汪悬光,沉吟少顷,似乎想通了什么,“对啊……你走了……我就不是疯子了……”

    她亲昵地拉起汪悬光的手,坚定道:“你不能走,我还是得当疯子……嗯?这是什么?”

    “……”

    廊檐下挂着的绯红绢纱宫灯明亮,照得汪悬光手上的素圈一亮。

    “是……是婚戒吗?”

    汪盏愣愣地瞅着这只戴着素戒的手,又抬头望着身前沉默的人:“你、你、你是……阿妹?……真的是阿妹?”

    汪悬光没有回答,逆光中面庞轮廓深邃冰冷。

    ——猜对了。

    ——阿姐把她当成了吃药就能治好的幻觉。

    ——那是否意味着,她是阿姐的心魔?

    “你是真的!你是真的阿妹!!!”

    汪盏脸上血色顿失,触电般从廊下跳了起来,从汪悬手臂捏到肩膀,不敢相信碰触到的是真实血rou,最后死死攥住了汪悬光的手掌。

    “你怎么回来了?!你怎么能回来!”

    精神失常者脑中没有界限,发狂时力气是常人几倍,汪悬光一时没挣脱开,只觉手掌快被捏碎了。

    “你先松手……”

    汪盏置若罔闻,眼珠剧烈发颤,某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正在解冻复苏,顷刻间将刚恢复一点的理智又摧毁殆尽。

    “你快跑!不能让秦先生看到你!快啊!快跑啊!!!”

    话是这样说,汪盏根本不松手,声嘶力竭的惨叫声撕裂汪悬光的耳膜,远远回荡在夜色中——

    “快跑!快跑!”

    “不能让秦先生看见你!!”

    “他会杀了你!他会杀了你的!!”

    远处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执勤的安保冲了过来也没分开两人。不论掰手指还是向后拖,汪盏都不为所动。

    她陷入极度疯狂的状态,安保又不敢一拳头把她打昏。廊下陷入僵局,脚快的人先跑着去找护士拿镇静剂,就在这一团乱哄哄的撕扯中,一阵熟悉的黑雪松从汪悬光背后袭来,紧接着一只戴着相同素戒、画着“手表”和“王八”的手,越过她的身侧,抓住了汪盏清瘦的手腕——

    夜色中,灯光下。

    四周竹林簌簌摇动。

    汪盏愕然抬起头,因惊慌而放大的瞳孔映出一张熟悉的俊美面容。

    那黑沉的瞳孔隐隐泛着怒气,夹着冷戾。很久很久以前,这双黑眸如亘古雪山之上的朱红庙宇,承载了世间一切意义。

    “……”

    汪盏溃不成军,眼前一黑,沉入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