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命运的齿轮辗过时，谁都无可奈何

    顾回苏停手，支起身体蹙眉盯着她，叶紫松一口气，指尖轻轻抚过他突出的喉结，喉头在指腹下滚动，她眨了眨眼，笑得天真又残忍。

    “不会吧？因为什么呢？”指尖慢慢往下走，被顾回苏抓住也不挣开，她故作不解地说：“外面的女人要的比我多？还是你就喜欢人妻？”

    顾回苏咬了一下牙，火气就要从眼里溢出来，叶紫权当看不出，继续说：“要不你再给我涨涨价，我陪你玩儿啊。”

    手被用力甩开，叶紫笑盈盈的，一副讨价还价的市井模样。

    “你也配？”顾回苏咬牙切齿地说。

    叶紫收了笑，委屈地撇撇嘴，“你不是喜欢我，也不同意给我涨价，那现在这样是在做什么呢？”

    两人静静对视，过了好一会儿，顾回苏蓦地笑了，接着俯下身吻一下她的眼皮，笃定地说：“叶紫，是你喜欢我。”

    她愣住，手指蜷了蜷，“是你疯了，不是我疯了。”

    顾回苏捂住她的嘴，笑着说：“不会说话别说了，真难听。昨天为什么睡不着？”

    “唔！”

    “睡不着就算了，为什么偷看我？”

    叶紫瞪着他，手被束缚住。

    “哪句话让你不高兴了？”

    “我想想。”顾贺好整以暇地凝着她，一字一句道：“顾贺给你的我也能给？”

    “看来不是这句。”

    “那是，”他停了停，说：“我也能养着你？”

    顾回苏语调上扬，语气却是肯定的，叶紫猛地抬起膝盖顶他，但一下被按住，顾回苏松开手，说：“急什么。”

    她气喘吁吁，“顾回苏，你也太不要脸了。”

    他低下头，埋进她侧颈里，亲昵地蹭蹭，道：“被扇了俩耳光，我还要脸做什么。”

    “你活该。”

    “嗯，我活该，别生气。”

    顾回苏一说话，嘴唇就碰上她裸露的肩膀，叶紫偏过头，不知道能说什么。

    “他给你钱，我也可以，婚姻也一样。”

    叶紫看着窗外，觉得自己是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鸟，那笼子并没有门，只是她的翅膀断了。

    “别开玩笑了，我不知道哪句话、哪个表情哪个动作给了你我喜欢你的错觉，顾回苏，我最后告诉你一遍，我爱顾贺，我不可能喜欢你，而且，”她失神又坚定地说：“我真的觉得恶心。”

    顾回苏以这样的姿势趴在她身上很久，久到她以为他睡着了，刚要抽出手，顾回苏就起来了，深深看她一眼，接着下床走了。

    那天晚上她没再睡着，锁上门抱着膝盖坐了整整一夜。

    顾贺和顾回苏同进同出，看来顾回苏要正式接手顾家生意了，他没空再找叶紫茬儿，只不过晚上总是以各种各样的借口叫走顾贺，对此，叶紫乐得轻松。

    这样持续了半个月，顾贺开始不太回家住了，与神秘女子的亲密照满京市地飞，像在证明自己宝刀未老似的。

    叶紫又搬回老房子，入冬后顾贺都不曾想起过她。

    关于顾贺的新闻热度渐渐消退，顾回苏与方瑶伽即将订婚的消息掀起轩然大波。

    这天下雪，叶紫刚从医院出来，赶上最后一班公交，她坐在最后排，想着医生跟她说的扩散，还有赵珂跟她说的不想治了。

    她撒娇、哄她，赵珂只是拍拍她脑袋，说死之前要是能看见她结婚就好了。

    她要从起点坐到终点，睡了一半路程，拿出手机随便刷刷看，顾回苏与方瑶伽的进展疯狂推送过来，她在某张方瑶伽挽着顾回苏的照片里找到走在后面的顾贺，感觉好久不见了。

    放下手机，往窗户上哈一口气，鬼画符地画了几个小人，她想，是时候为以后打算打算了。从未设想过永远待在顾家这件事，所以当这一天即将来临，她内心毫无波澜，就像早上起床就该刷牙洗脸吃早餐，晚上睡觉之前要洗澡一样。

    与此同时，她母亲撑不了多久了这件事，她也是有所准备的。

    命运的齿轮碾过时，谁都无可奈何。

    到站了，叶紫裹紧大衣往回走，雪越下越大，很快轻轻盖了她一层。

    逼仄楼道里站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叶紫一阵怔忡，垂下眼，扫干净身上的雪，神色自若地走过去。

    开锁推门，顾回苏一言不发跟着进来，她回头，朝他笑笑：“呀，你怎么来了。”

    顾回苏递过来一个纸袋，她接下，不可避免地碰到他冰凉的手指，“这什么？”

    “你的衣服。”

    “什么宝贝衣服，值得你这么晚—”

    叶紫手伸进袋子里，抽出里头的衣服—那条她厚着脸皮额外要来的黑色睡裙。

    “我以为我都卖掉了。”

    顾回苏“嗯”一声，轻声说：“我知道你会卖，所以那天晚上去店里把这条拿出来了，你喜欢不是么。”

    叶紫摸着睡裙领口，点头，“我喜欢，谢谢。”

    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哭的，也不清楚怎么哭着哭着就哭到床上去了的，顾回苏搂着她，用她认为最舒服的姿势。

    两人谁都没说话，顾回苏半夜走了，她知道，她一直没睡。

    赵珂一天比一天消瘦，叶紫没再离开医院，跟母亲说向公司请过假了，让她安心治病。

    赵珂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短暂醒着的时间里，她总说起叶松云—叶紫死于车祸的父亲。

    叶紫心疼她，但却毫无办法。

    冬至那天晚上，赵珂吃了好几个饺子，护工离开后，母女俩躺着断断续续聊天，聊着聊着叶紫就又偷偷哭了。

    “小叶子，等我死了，你去我跟你爸卧室里找我以前用的那支手机，”赵珂叹一口气，“我对不起你爸，你爸前几天给我托梦，他说不能瞒着你，不能瞒着你啊…”

    叶紫再问时，赵珂已经睡着了。

    凌晨4点半，病房里响起刺耳的警铃声，叶紫恍恍惚惚坐起来，像看摸不着的画面一样看着医生、护士进进出出，直到赵珂被推出病房的那一刻，她猛地清醒过来，踩上鞋往外跑。

    短短半小时后，叶紫签了死亡通知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