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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二:派人南下的时候裴乾就感觉自己命不长了,为了再见冯念一面,他强撑着,到现在整个人病得已经非常严重。他常常呕吐,食不下咽,也因为吃不下什么东西,人以夸张的速度消瘦下去,只看他面容都能瞧出nongnong的病气。本来御前第一人是李忠顺,人年纪大了,早两年已经得了恩旨,如今的第一大太监就是之前的小赵公公,他现在名叫赵喜。这日清晨,裴乾看起来精神就比往日好,他说昨晚梦见皇后给他跳舞,料想人要到了,让赵喜给他把胡须修一修,再拿身新一点的龙袍来。因为冯念的关系,早十年赵喜是恨他的。顶替干爹做了大太监之后,日日在御前侍奉他又看到陛下的另一面,竟然觉得这个掌握天下权柄被无数人羡慕的男人其实也很可怜。他曾经万事如意,现在日日忧心。曾经受百姓爱戴被大臣敬畏得后宫妃嫔关怀还有成群的女儿孝敬……现在大家不敢说罢了,很多人对皇上都有埋怨。妃嫔们早就无所谓皇上了,当然皇上也没空去想他们。他非常忙。哪怕在病中也有许多事要安排,每隔几天就要见一个他信得过的宗亲或大臣,他比太医更清楚自己的身体,知道大限将至,恐怕太子登基后降不住底下人,一直在布置身后事。直到今天,他今天精神不错,却没提出要看折子,也没有约谈大臣的意思,反倒是认真拾掇了一番。又说想出去走走。之前太医说过,皇上如今的身体不宜折腾,尤其现在天热,还是得避着点烈阳,刚入夏那会儿他们就推荐皇上去避暑山庄,裴乾不肯去。越是知道自己不好,他就越不愿意离开皇城。裴乾说要出去走,赵喜本来要劝他的。“朕昨晚梦到皇后,醒来便想去长禧宫瞧瞧。正好今儿个精神好,今儿不去,以后恐怕更走不去。”在殿内伺候的还不止赵喜一个,另有两名宫女,都把头低下去了,仔细看会发现她们眼眶泛红。听话的人心酸得很,说的人浑然不觉。大宫女雪春实在忍不住了,跪下去说:“求皇上别再说丧气话,您等等,等娘娘回宫来,娘娘是仙子求得仙药便能救您,您的日子还长得很。”裴乾低头看她一会儿,才有气无力道:“这话就不要说了。她能赶在我大限之前回来看看我,都是心软。仙药是不可能有的,朕也不会求她。”虽说因为观念相左分开了,裴乾对冯念总归有些了解。哪怕别的不了解,也知道她这个人一旦决心挥别过去,对旧人旧事是丁点也不会留恋的,这点看她对裴泽的态度就知道。裴乾不欲同宫女细说,直接让赵喜扶着,走了出去。从寝宫到长禧宫这条路,以前他走过很多回,今日是最慢,过去之后,他又在庭院里站了一会儿,然后走去冯念接人待客那间。十多年。这里空了十多年,却还是一尘不染的。所有的物件都还放在原来的位置,看起来处处都是有人住过的痕迹,但阖宫上下都知道,这只是他们竭力维持的假象,皇后早十几年就从这儿解脱出去了。冯念走后,裴乾来这边的次数其实不多,因为来这儿就会想起许多旧事。他作为皇帝,是不愿意时常缅怀过去的。今天不一样,裴乾坐到冯念最爱的那张美人榻上,颇有耐心翻了翻放在一旁的章回,想起来二十年前自己还因为里写的狗屁倒灶的内容同作者置过气。当初皇后拦着他。拦得挺好,没断了写书人的路。秦国的车队就是这时候进京的,看她来了立刻有人匆匆赶进宫来报信,裴乾让赵喜过去,把人请到长禧宫来。赵喜领命去了,他赶过去噗通跪下给冯念行了个大礼。“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冯念满头黑线——“都说我不是了,早不是了,你谁啊抬起头来我瞧瞧。”待他抬起头,得,又是一张陌生中带着熟悉的脸。“……小赵子?”“是,奴才赵喜奉皇上之命请您移步长禧宫。”倒是没料到裴乾已经等在长禧宫里了,冯念也没要求换地方就是,这就跟上去。六六牵着谢尔盖也要跟上,赵喜说:“皇上想先见娘娘,烦请殿下稍等一会儿。”六六:……?单独见我妈?行行行。看在他快要上牌牌的份上六六也不赶去添堵了,带着谢尔盖就往御花园去,说要领他好好转转。“别看我七八岁就跟娘走了,梁国皇宫我还是很熟悉的。”冯念尚未走远,听到这话还笑了笑。长禧宫啊,那也是她住了快十年的地方,还没迈入她就想起了些陈年往事,伺候她多年的陈嬷嬷,还有性子略有些活泼经常因为说错话被嬷嬷教训的两个大宫女宝黛瑞珠,她们都被放出去了吧。吉祥应该还在宫里,毕竟是太监嘛。冯念便琢磨边往里走,走到庭院里又想起来,那时候法希尔天天在这儿擦石头,擦了好几个月。他那会儿住在侧殿,对面另一边是近身伺候她的医女,现在这两边自然全都空了。正殿门开着。冯念走过去,就看到坐在美人榻上明黄的身影。是裴乾,他本来拿着件冯念留下的首饰在看,余光瞥见光影变幻了下,知道有人来,转头一看——他好像回到二十五年前,在柔福宫第一次见到冯念那时候。裴乾站了起来,冯念才注意到,他非常瘦,瘦到都快撑不起龙袍。本来量过身形做的,这会儿穿在身上显得空空荡荡。“才十几年不见,你病成这样了。”“是啊,朕就快要死了,死前还能见见你,挺高兴的。”这从容赴死的样子给冯念看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跨过门槛进去,四下瞧了瞧:“这儿好像没怎么变。”“她们觉得你还可能回来,天天都在收拾,一直维持的本来的样子。”说这话时,裴乾一直看着冯念,“十几年了,朕老了,又病了,都要死了,你还是那样,和那时候没任何不同。”“我们仙女就是这样。”裴乾竟然朗笑起来,笑着笑着就开始咳嗽,又有想吐的感觉。他不想在十几年没见的皇后面前难堪,强忍下来。“很好笑吗?你笑什么?”“笑你连性子也没变,还是那样,你以前就喜欢一本正经的同朕说滑稽的话。”冯念:???“你派人找我回来就是想说这些话?”裴乾拿手帕擦了擦嘴,又坐回去,他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