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美国　芝加哥

    登机口前围满了手举横幅肤色各异的人，嘈杂的讨论声随着自动门的打开转变成尖叫，人群的躁动上升到顶峰。

    “青峰！”

    “AOMINE！”

    “AOMI！stay　here　please！”

    男生不过二十岁出头，身高却有近两米，亚裔血统独有的黑麦色皮肤，犹如亚马逊丛林盛夏夜空的深青色头发，让他看上去像一只极具野性的黑豹，看似随性散漫，实则尖牙利爪能撕碎一切忤逆他的敌人。

    一位美国记者拼命挤到了人群最前端，用撇脚的日文问道：“青峰君，请问你这次打算回日本呆多久？还会回来吗？”

    今吉笑着拦下他意图继续靠近的脚步：“这次回日本是青峰的私人行程，不便透露。”

    见有人得到了回复，其他记者纷纷举着话筒一拥而上。

    “今吉经纪人，请问您对于这次比赛让青峰坐冷板凳的行为有什么看法？”

    “今吉先生，听说是因为青峰和罗塞尔选手赛前起了冲突才被雪藏对吗？”

    “今吉先生，请问青峰要退出球队的消息是真的吗？”

    今吉笑着岔开话题：“哎呀呀，大家注意脚下安全，不要受伤了噢。”

    随着距离登机入口越来越近，得不到回应的记者们心急如焚，拼命往前凑。

    慌乱间，一位急切想要拍到独家画面的摄像师，不小心撞到前方替青峰推行李车的工作人员，眼看着百来斤的身子连带着几十斤的设备就要压在最上方的黑色箱子上，青峰急忙冲过去，连中途掉在地上的手机也顾不上，一把连人带着机器捞起来。

    “喂，看路！”青峰语气微冷，黑眸迸发出怒意。

    摄影师听不懂日文，却被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今吉替他捡起手机：“检查下？”

    青峰检查了一下箱子，松了口气：“没事。”

    今吉哑然，晃了晃手机：“我说的是这个。”

    “无所谓，坏了刚好换新的。”

    嘴上这么说，青峰接过手机后还是象征性地划拉了两下，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平时总带着慵懒和不羁的眉眼间居然流露出几分温柔。

    就算是这样细微的变化，也逃不出站姐们上万元的相机设备。

    四周靠墙处那些站在梯子上的站姐集体沉默了一瞬，也不知道是谁低声说了句「我靠，绝了」，下一瞬爆发出巨大的尖叫。

    「这眼神温柔到爆炸！」

    「我今晚必须要让他上热搜！！」

    一些外围的粉丝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听着快门声和尖叫声，急忙想冲到内围，就连记者都无法招架。

    看着混乱的现场，青峰微微蹙眉，他随意地扫了眼sao乱的人群，抬手指了下：“You.”

    现场立刻安静下来。

    青峰勾了勾手，用单词凑成一句话：“You　ask　me　，　Ok.”

    众人纷纷回头，让出一条狭窄的小道。

    人群末端那位记者紧张地握紧了话筒，但依旧保持着职业素，克制激动之情。

    他抬起头，用认真又严肃的语气说出一串英文：“请问，青峰先生您是怎么看待权利和实力的？”

    青峰愣了下：“啊？”

    今吉猜到了话里的意思，连忙想上去阻止他提问，但那位记者已经带着拼死的决心解释了自己刚才的话。

    “青锋先生，请问您这次紧急离开美国，是因为N联赛的高层中，罗塞尔选手的家人动用权力让您在赛场坐冷板凳这件事，让您对权利产生恐惧，所以逃跑了吗？”

    话音刚落，原本嘈杂的机场针落可闻。

    在篮球界的人都知道三件事：一是绝对不能招惹N联赛中最大的赞助商迈巴斯家族，二是绝对不能招惹那个叫青峰大辉的王牌得分选手，他脾气臭得要命，三是罗塞尔·迈巴斯和青峰大辉，水火不容。

    在场的人几乎都看到了这个记者的未来——先被青峰大辉臭骂一顿，再被迈巴斯家族封杀，从此消失在新闻界内。

    青峰本人却一脸平静，他盯着面前的记者，似乎在思考什么，最后，居然发出一声轻笑。

    青峰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镜头，比了个中指头：“I　WILL　COME　BACK.”

    毫无疑问，众人爆发出的尖叫声足以掀翻整个飞机场。

    //

    直到进入候机室，青峰的耳朵才算清静下来。

    他找到运送行李的员工，比比划划想告诉对方请小心运输，结果对方还是一脸疑惑。

    青峰只好再次把今吉叫来，指着那个黑色的箱子说：“告诉这个笨蛋：小心点，弄坏了，宰了他。”

    “欸？这么在意？里面是什么？崛北麻美的绝版写真？”

    “哈？才不是！总之快帮我翻译！”

    今吉被拉到员工面前，有些无语地看着他：“密码锁？”

    “防盗。”青峰催促，“你快告诉他，别弄坏我的东西。”

    今吉看出他没说实话，也没打算追根问底，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

    一旁的青峰虽然听不懂今吉说了什么，但看到员工甚至又叫了两个人一起来抬这个箱子，才松了口气。

    “谢了。”

    “光嘴上谢？”今吉看了眼吧台。

    青峰啧了一声，身体却很老实地走向了吧台。

    他对酒保指了指冰柜里的功能饮料，竖起一根手指，又说：“威士忌，他，钱，我。”

    很庆幸，酒保能懂。

    今吉轻笑一声：“都三年了怎么还是不敢碰酒啊！卒业仪式后的聚会上明明喝了很多不是吗？”

    青峰难得地沉默，手指微微用力，打开了易拉罐。

    今吉发现，只要提及聚会那天的事情，青峰总会陷入沉默。

    虽然不清楚那晚他和那个存在感极弱的少年发生了什么，但今吉隐约能猜到事情绝对不只是朋友间的争吵这么简单。

    只是青峰不愿意说，他也不会多问。

    今吉很自然地转移了话题：“刚才记者问出那种问题，你居然没有生气。”

    青峰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啊了一声：“所以，那家伙到底问了什么？英文说太快，听不清。”

    “哈？”今吉愣了一下，随即笑得前仰后翻，“什么啊你这家伙，笑成那个样子，原来是在装酷啊！”

    “装酷？才不是。”青峰勾唇轻笑了声，“只是觉得那个记者的表情，和当初Inter·High上那家伙一模一样。”

    「那家伙」

    今吉微微挑眉，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青峰将酒保推来的酒端给今吉：“慢慢喝。”

    说完，挥了挥手，揣着饮料坐回了休息区的沙发上。

    在确认周围没有人后，青峰才解锁手机。

    屏保里的少年显然刚运动完，穿着黑白红相间的球服，水蓝色的发梢被汗水打湿，笑起来时眼底都泛着光芒，双颊的绯红和羞涩的笑容让人浮想联翩。

    像是夏天香甜的草莓味汽水，气泡蛮狠地直冲入大脑后，是缠绕在舌尖无法淡去的草莓的香甜，这滋味，无论过了多久都叫人无法忘怀。

    青峰看着屏幕里笑容灿烂的少年，手指虚虚地勾勒着他的脸庞，“笑得真幸福。”

    那家伙，现在在干什么呢？

    会不会偶尔也会在篮球资讯上看到有关自己的新闻？

    会吧？毕竟他那么喜欢篮球。

    毕竟，他曾是他的光。

    “啊啊...”青峰仰头看向无尽青空，“我们之间，只剩下曾经了啊。”

    //

    十三小时后　东京

    青峰猛地扯下口罩：“哈？爆炸了？”

    电话那头的今吉也很无奈：“好像是员工们听说箱子很重要，决定让它跟着武装运输的飞机一起回日本，但是飞机被敌国的间谍安装了炸弹，在起飞前就...boom。”

    青峰只觉得脑子嗡嗡的，倒不是因为这无厘头的缘由。

    “你还好吧？里面的东西很重要吗？”

    “算了。”青峰沉声道，“无所谓了。”

    说完，率先挂断了电话。

    青峰想起在Winter　Cup大赛上，自己对黑子说过——一切都是无用功。

    这句话最终应验到了自己身上。

    无论是手机壁纸，还是密封的箱子，甚至是自己四年的暗恋，都属于无意义之事。

    现在，就连神明都在告诉他放弃。

    他不能再爱他了。

    可神明总爱和人类开玩笑。

    青峰好不容易才下定的决心，随着计程车离开时扬起的尘埃，消散在日本深秋冰冷的夜风中。

    少年小小一团，蜷缩着蹲在他的家门前，似乎睡着了。

    身后明亮的路灯将青峰的影子照射在地上。

    和他一样，影子明明已经拉长到少年的脚边，却胆小得不敢更近一步。

    青峰用力地掐了自己一把，疼得嘶了一声，不停地揉搓脸颊。

    少年被他的动静吵醒。

    青峰看到他睫毛微颤，那双只存在记忆中清澈得像是山泉水的眸子缓缓睁开，与之相对。

    心跳声前所未有的剧烈。

    比打了一场势均力敌的球赛还要强烈，毫无章法，根本无法控制。

    “青峰同学？”

    是熟悉又怀念的称呼，但青峰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黑子也愣了一下，他用力地揉了下眼睛，在确认了面前站着的就是青峰大辉后，颤声呼唤：“青峰同学！”

    下一刻，黑子哲也走到了青峰大辉面前。

    路灯下，二人的影子终于交叠在一起。

    “青峰同学，我好像，无处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