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我们来到一家旅店,由我付账,为女人和利安得都点了茶水和点心。 也许是店内气温太高了,利安得一直红着脸,我让服务生上了一些冰块。利安得有些疑惑地看着我。我指指冰块说:“如果嫌热,可以吃一点这个。虽然这个天气吃冰并不合适合。” 利安得突然鼓起嘴,不理我了。 女人看着我们俩,原本愁云满面的脸变得轻松了很多,就连她的语气也是。 “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之前说着那么成熟的话,但本质还是个小孩子啊。”女人说,显得她很了解我似的。 “塞列欧斯。这杯茶请您喝下吧。”我倒了一杯热茶,滴了点我的血进去。她喝下后,就算正式缔结交易。当然, 这一切的前提仍然是她信任我。 兴登堡主动咬破我的唇,喝了我的血,我们之间没有缔结新的交易,因为兴登堡并没有信任我。她或许“爱”我,但她并不相信我。我想这是因为兴登堡足够聪明。 女人小心翼翼、郑重其事地接过这杯茶,再次向我确认:“塞列欧斯,我们谈好的事……” “请您放心,我向来有信誉。”我说,看着女人一滴不剩地将那杯茶喝了下去。 利安得来回看了我好几眼,见我没有理她,就拽了拽我的袖子。 “你和阿姨谈好了什么呀?怎么我就走了一会,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我向利安得眨了眨眼,小声地说:“秘密哦。” 不多时,女人就向旅店内的所有人开始了演讲。 她先是再次声嘶力竭地控诉了莱文医生对她女儿的侵害,声泪俱下,而后,又谈到了她的丈夫如何愤怒、如何为女儿为她焦心如焚,但出于良好的职业道德,此时还在治病救人。她有一个纯洁无暇的女儿,和一个善良真诚的丈夫,只是,目前她无法再承担这样压力,所以决定去天堂彼岸陪伴女儿。 我告诉她,让她说,让大家帮忙照看她的丈夫。女人照做。 最后,女人哀嚎着自己女儿的名字,急火攻心倒在了旅店里。 我眼疾手快地扶住昏倒的她,在众人的嘈杂声中,摆出担忧的模样。 “我实在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们带这位前辈过来是想要她情绪好受一点……我和利安得都是医疗系的学生,我们会照顾好她。” 利安得受了惊吓,慌张地看着女人:“阿姨她她她没事吧?”我伸手点了点利安得的额头,说:“你来看看。” “我、我来?!阿姨刚刚还中气十足,应该会没事的,上帝保佑……”利安得念念有词,双手合十。然后她上手探女人的鼻息,再听女人的心跳。 利安得猛地后退了好几步。 人群里传出声音。死了吗?死了吧。这医疗系的学生这反应,那就是死了。哪有人一下子就死了的?人没那么脆弱。喂,你们倒是快说,死没死啊! 利安得努力平复着心情,用力抚摸自己着自己的胸口,再次将视线投向女人。 “……不,再让我试试,阿姨一定还活着!” 利安得上前对女人做各种急救措施,但都没有效果。 人群再次议论。果然没救了。死在这里,真晦气。喂,你还有没有人性说这种话!她女儿可刚出事!你家小子死了你不难过?是是是我错了。真没救了吗? 利安得失魂落魄:“我不敢相信……一个大活人,就这么突兀地死在了我面前……” “人世无常。”我背起女人的尸体,看向周围围观的人群,说,“前辈不幸离世,我虽然只是医疗系的学生,也不忍心见到她就这么躺在这里。我会把前辈带回她家里。” 人们都不想接触死尸,尤其是旅店老板,让我赶紧把尸体带走。利安得像幽魂一样跟着我,沉默寡言。 出了旅店后,我停下脚步对她说:“好了,你回去吧,剩下的我来处理。”利安得默默点头,转身离开。 我将女人的尸体带到了墓园。 我露出尖牙,像吸干莱文医生的鲜血一样,制造了这座小镇的第二具干尸。最后,我伸手探进女人的太阳xue,拽出了她的灵魂。 那是一道明亮、温暖、厚实的灵魂,如果我有母亲,如果我的母亲还在世,她的灵魂会是这样吗?这个女人愿意为了丈夫和女儿而死,我的母亲是否愿意为了我竭尽全力地活下来?带着许多疑问,我狼吞虎咽地吃下了这道灵魂。饱餐一顿,发自身体深处的餍足让我的灵魂都得了浸润。 力量和记忆、情感都涌向我,我将情感抛弃,保留了力量和记忆。我变得更强大了。 抱起女人干瘦的尸体,我在她女儿旁边另开了一座新墓。 尸体埋了进去,土地掩藏一切,要不了多久这里就会下上一场雪。至于女人拜托我的事—— 我前往了妓院。 在这里,我找到了她的丈夫。 我修改了妓院里所有人的记忆,让他们忘记了她丈夫来过这里的事情。我看着这个中年男人,他像所有普通人一样平平无奇,但他有着一双非常漂亮的、天生就适合拿刀的手。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最终他成为了外科医生。 其他人都在昏睡,男人面对我时显得很恐惧,却又很想要接近我。 他矛盾的状态让我突然想起来,我刚刚吞食了他妻子的血液和灵魂,那么,对他而言,我就应该是这世界上还活着的、他最熟悉的存在了。 我露出微笑,拍了拍妓院的真皮沙发。 “先生,您请坐,我这次过来只是为了履行您妻子的委托。您妻子希望您从此得享高官厚禄,一生华贵尊容,我答应了她。” “我、我妻子?你在说些什么?” 于是我强制他喝下了我的一部分血。 血液能传递记忆和知识,这么交流起来效率会更高。 男人的双眼冒出绿光,看向我:“我全都知道了。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继承她们为你铸就的道德遗产,去参选今年的镇长竞选,然后,包装你的故事,在接下来的半年里,参加这个城镇所处城市的市长竞选,最后,是国王——每次参加竞选,你都必须铭记你的故事,你都必须表现出,随着时间流逝,你越发地痛苦悔恨,但你仍然决定原谅伤害了你妻子和女儿的人,因为你遵从上帝的美德。” “这样会不会显得太虚伪?” “你要高官厚禄,还是做个诚实的人?”我问。 男人没有用语言回答我,但他的表情告诉了我答案。 “在竞选的半年里,你要和竞选故事里的你保持一致——哪怕他人伤害了你,你也会原谅对方。或者,就算你在实际行动上没有原谅伤害你的人,你在大众宣传上仍然要让人这么认为。信任的产生是缓慢的,但你有着远超常人的优势。利用好它。” 最后,我将从女人身上取下的手串交给了男人。 “这是你妻子的东西。你可以将它宣传成妻子的象征物,如何利用,由你自己决定。”男人接下,感慨地说:“你真不愧是彻头彻尾的恶魔。” 我看着他,很诡异地、甚至觉得有些恶心的,这次我不觉得这句话是夸赞。 “你妻子交代给我的事我已经完成,我走了。” 离开妓院,我独自飞往森林深处,泄气地躺下。 今天明明吃饱喝足了,还马上完成了交易,不需要再做任何其他的事。为什么我还是这么不舒服? 拖过一块石头当枕头,我看着树木缝隙中越发苍白的天空。 一只松鼠跳到了我身边,我伸手摸了摸它的头,思考不出头绪。 关于兴登堡的任务,也马上就要完成了。很快,我就要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