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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鲜蓟沙拉

    

朝鲜蓟沙拉



    结束了一天的拍摄,经纪人艾米特意来片场接何令襄,艾米三十出头,作风干练,人也圆滑,来片场不忘给全组人订了咖啡,何令襄走向保姆车的路上,见到的所有工作人员都笑着朝她打招呼。

    何令襄知道,这有一多半是艾米的功劳。

    “在剧组工作大家都很累,和同事关系处理不好可是职场大忌,随便使一点小绊子就够你受的。”艾米坐在她身旁的位置,语气严肃,但紧接着又变得柔和,“你不用担心这些,小事我都会帮你处理好的,你只用安心拍戏就可以了。”

    车里有一股淡淡的皮革味,何令襄望着玻璃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很乖觉地应了一声,紧接着又听见她说:“郑总出差回来了,约你今天吃晚餐。”

    艾米说得很理所当然,何令襄转头看向她,一种无声的质问,艾米看着这张美丽小巧的脸,笑着说道:“是郑总助理联系我的,询问你今天有没有时间,你当时还没下戏呢,我又看明后天都没有你的场,所以就替你答应下来了。”

    说到最后,艾米的声音里甚至带有撒娇似的劝慰,她其实已经笃定何令襄不会拒绝,但是她要用一种更让人易于接受的方式。

    果然,何令襄没有说什么,她再次看向了窗外。

    做明星,能红的分为两种,一类是自己能力出众又有个性,一类则是经济公司力捧。坐在艾米身边的何令襄是不折不扣的第二种,半年以前,这个女孩还奔波于广告公司,杂志社,为了一个工作机会不停地向经纪人打电话,投简历。但现在,她甚至已经有了挑剔剧本的权利,而这一切的一切全部归因于今天晚餐的主人——郑序周。

    艾米和何令襄走到电梯口,地下车库再是明亮也总有一股阴冷的灰尘气,进入电梯轿厢,很快就被浅淡好闻的香薰味道冲散了,艾米只送她到餐厅的楼层,门口有穿着成套制服的侍者接应她。

    在艾米的眼里,她像是一个没有自主能力的小孩,身边随时都需要有人照料。

    侍者将她送到包厢门口,何令襄屏住一口气打开门,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坐在主位的人在门被推开的一瞬间与她对视,何令襄没有错过他的失神、怔愣、以及很快替换在脸上的微笑。

    他是……很英俊的那一类人,何令襄只能用贫瘠的词汇来形容,她在圈里也见过不少外形出色的男性,但无人能和郑序周媲美,她认为这或许是源于气质,他温和有礼,但实际上对什么都不在乎。

    郑序周起身为她拉开对面的座椅,“今天拍戏累吗?我应该明天再约你吃饭的,但我这次出差的有点久。”

    未完的话,也许后面本该有一句:所以我很想你,很想快点见到你。

    假如他们是一对恋人,或者是迫于金钱关系的金主和情人,那么这句话再过理所当然不过了。

    但其实他们很生疏。

    算起来何令襄认识他不超过半年,几乎所有的见面都是为了吃饭。有句古话说得好: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但他们只占了饮食两字,何令襄怀疑过他是个寂寞的老饕,在俊美多金的外表下其实藏着一颗饕餮心,但又过分谨慎的不肯显露于人。

    郑序周并不崇尚名厨和知名餐厅,但他在吃的方面的确很有一套,何令襄和他吃过的每一顿饭都很满意。

    今天的前菜是朝鲜蓟沙拉,何令襄专注于寻找沙拉里的火腿,忽地就听见郑序周的笑,他们用餐从来不要侍者服务,安静的上下餐后就是独处的时间,一起吃饭的次数多了以后,何令襄也发现了,郑序周有看人吃饱的乐趣,特别在她尝到一道让人眼前一亮的菜肴时,他总能适时发现。

    何令襄不由得问道:“郑生,假如不做现在的职业,你会从事什么工作?”

    郑序周穿着正装,腕间袖口的宝石偶尔会随着他的动作一闪泠光,他停下筷子思索了一会儿,摇头道:“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你有什么建议吗?”

    何令襄饮一口汤,认真道:“做厨师怎么样?你好像很热爱美食,看人吃饭会露出很……”她研究了一下措词,“幸福的神情。”

    郑序周笑起来,眼角有很细的纹路,他今年已经三十二岁,大她整整十一岁,何令襄很少关注到他们年龄上的差异,但这些东西会在细枝末节里跑出来。

    “很好的建议,我会考虑的。”他没有感觉到被冒犯,反而认真思考道:“人从食物上获得满足感的反馈很迅捷,假如我真的能做一个厨师,看见客人因为我做出来的食物而高兴,我会很喜欢这种成就感。”

    他的回答不似作伪,令人相信假如不是身为本埠大名鼎鼎郑氏家族的子孙,他一定会围上围裙做一名快乐厨师。

    用过餐,郑序周开车送她回家,他们一起吃过许多次饭,他从来没有喝过酒,服务生推荐佐餐酒时他永远都是拒绝,何令襄多少能明白他的意思,男人加酒等于危险,他很有意识地将这种危险排除在外。

    车子停在公寓地库,这间公寓也是在签约公司以后租的,凭她一个新人的身份,公司绝不会在这么好的地段为她租下一整间公寓,她知道这半年来的所有优待出自谁的特别关照,所以她有时也会想要投桃报李。

    在下车之前,何令襄松开安全带看向他,“要不要上去喝杯咖啡。”

    她讨厌咖啡,家里只有便宜的速溶,喝起来和涮锅水没什么区别,但是管他呢,醉翁之意不在酒。

    郑序周有些意外,随后笑了,眼里映着地下车库里过于白亮的灯光,显得熠熠生辉,“不了,时间太晚了。”

    他打开扶手箱,拿出一只盒子递给她,“礼物,看到的时候觉得很适合你。”

    他说得很随意,拿出盒子的架势就像随便拿了一瓶水,何令襄也没有想太多,打开盒子后却一下愣住了。

    一只鸟衔花束的胸针,假如不是宝石闪耀的火彩差点晃花她的眼睛,她一定一定看不出它的昂贵,胸针的尺寸并不大,但是做得非常精细,她讷讷道:“这太珍贵了。”

    “你喜欢它,它才有存在的价值。”

    他说得理所当然,何令襄的心也跟着一动,抬头对上他的目光,一颗心却如同guntang的水里倒进了冰块,极速降温的同时还能听见冰块噼里啪啦的破裂声,这么深情的目光,他到底爱着谁?何令襄不相信有无缘无故的爱,她也想过要投桃报李,可首先郑序周什么也不缺,和他论物质她是自取其辱,其次他也不贪恋她的身体,他对她永远有礼有节,只是在一些很偶尔的时刻,他望向她的目光深情满溢,但又不敢触碰。

    她只能猜测,她很像他死去的爱人,郑序周将她请回来做一尊活动墓碑,供他随时凭吊。

    何令襄只能收下这昂贵的礼物,和他道别后下车离开,她也不是自尊心便宜到论斤卖,上赶着出卖身体下贱。回到公寓,要打开许多灯才能不让空间显得幽暗,由俭入奢易,她已经不会想到电费问题,她坐在客厅地毯,重新打开盒子,灯光之下,宝石光彩愈加闪烁,她将它取出来仔细端详,才发现背后有一个小旋钮,扭动时花朵会从开放到闭合。

    好精巧的心思,她取来一盏台灯,将胸针放在灯泡下,轻轻转动旋钮,宝石折射的光线如同万花镜一般在墙面和玻璃窗上流光溢彩,奢侈得像梦一样,何令襄望着那光线出神,她把玩了一会儿,又小心地将它收回盒子里,生怕碰掉了哪一颗宝石,损耗了这价值千金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