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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情(15)最温柔的事后安抚

    

调情(15)最温柔的事后安抚



    一

    这个城市的夏日昼夜温差很大,随着夜色渐深,风也渐渐凛冽下来,并不是错觉。

    银色的SUV向着卢世瑜家的方向疾驰而去。

    停车,上楼,开门,卢世瑜的脚步并不慌乱,但走得很快。拿上了小孩放在他衣柜里的换洗衣物,干净内裤,纯棉睡衣,还有明天可以穿的休闲装。

    自从三月那一晚让萧定权睡了他身边,小孩从新加坡回来后,留宿在他的卧室里便成了常态。卢世瑜其实不理解自己,他独居十年,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接受了一个人分享他床榻的另一边。当然也会有被烦得想拿枕头把萧定权的脸盖上的时候,但更多的时候,被这只大型犬赖在他身上蹭来蹭去的时候,他就只想摸摸他的头。

    所以这只大型犬的衣服也开始占据了他的衣柜。

    卢世瑜走出卧室,从客厅抽屉里翻出外伤常用药,碘伏,酒精,双氧水,卫生棉球和棉签,外加一盒阿莫西林。

    想了一想,把茶几上的几颗牛奶糖一起揣进了兜里。

    出门。好在附近还有药店开着,买了纱布和医用胶带,还有冰敷袋,在店员的建议下,又拿了一盒维生素。

    回去的路上看到亮着灯的水果店,银色SUV短暂地停了下来,扫码付款,店员从车窗里递进来一盒新鲜的草莓。

    再往前,还有香味四溢的烘焙店。

    所以卢世瑜终于回到那个房间里的时候,手上大包小包放在小圆茶几上,差点挤不下。

    萧定权么,就惨兮兮地原地趴着,背上渗血的伤口依然一处一处的殷红。

    二

    遍体鳞伤。

    萧定权想到这个词用来形容自己。屁股上的青紫还没消散,背上又是鞭痕和鲜血,脸上肿得不成样子,嘴角那块破口让他随时都能尝到腥甜的味道。

    被打得好惨。如果在游戏里,他现在属于是血槽空了的状态。

    听见卢世瑜进门的声音,甚至连转头看他一眼的力气都没有。

    倒是有力气动动嘴唇,无声地咒骂这个人。

    被他无声咒骂着的人走到他身边来,坐下了,萧定权也很识相地闭了嘴。

    湿漉漉的眼睛看向卢世瑜,委屈又可怜。

    本来拿着药水和棉签的卢世瑜看见他这幅样子,哭笑不得了片刻,把药放在床头柜上,起身离开了。萧定权愣在原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听见水龙头打开的声音,像在冲洗什么东西。

    很快卢世瑜又回来了,手上拿了一颗水灵灵的果子。一颗草莓。

    递到他嘴边,像哄小孩子一样说了一句:“啊~”

    “……”

    要不是疼得趴在床上动不了,萧定权可能会炸毛的。

    你哄什么小动物呢你?一颗草莓就想打发我,没门。

    但是那泛着水光的果红色真的很诱人。萧定权怨念地看了它片刻,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伸了一下脖子,张嘴叼住了它。

    收进嘴里。一嚼,清香甜美在齿间化开,新鲜而水润。

    好吧,还是有那么点效果的。

    被草莓安抚到的萧定权轻哼一声,傲娇地闭上了眼睛。他听见了卢世瑜无奈的笑声,但大度地决定不和他计较。

    然后蘸了酒精的棉球就落到了他嘴边。冰凉的触感让他皱了下眉头,克制着自己没有缩。

    卢世瑜低头看着他。拿着酒精棉球,一点一点地擦去他嘴角半凝固的鲜血,白色的棉球逐渐染上鲜红。

    终于擦尽了血迹,又换了一颗酒精棉球,落在他嘴角的伤口上。

    疼得他难耐地呜了一声。

    想躲,被卢世瑜无情地按住。

    “乖,忍着点。”

    这么说着,手上的动作依然放轻了不少。

    萧定权皱着眉头强忍着,一脸痛苦面具。嘴角火辣辣的刺痛持续了好一会儿,总算是消毒完毕了,棉球收了回去。

    萧定权带了点哭腔:

    “……好痛。”

    卢世瑜看着他,无奈又有点心疼,一下一下轻轻抚摸他的头发,从头顶往脑后顺下去,算是安慰。

    这就喊痛了,上药的过程才刚刚开始。

    三

    发出类似杀猪的惨叫可就太不体面了。所以萧定权宁愿咬着枕头。

    蘸了碘伏和酒精的棉签从他背上的伤口上滚过去的时候,萧定权整个人绷得就像一张铁板,纹丝不动地僵硬着,差一点就要裂了。

    太疼了。虽然老师的动作轻柔又小心,但是酒精擦过流血的伤口是什么感觉啊,他甚至一时分不清挨打和上药哪个更疼。

    卢世瑜仔细清理着创面。酒精和碘伏用完,又是双氧水。疼得受不了了,他挣扎着往旁边缩,卢世瑜伸出一只手来按在了他的后颈上。

    没得躲,只能忍着,咬枕头也不管用,他疼得叫了好几声,眼泪又开始流。

    好不容易才清理好了伤口,萧定权埋在枕头上蹭掉眼泪。今天已经哭得太多了,两只眼睛都肿得厉害。

    干净的医用纱布盖在他身后的创口上,用胶带贴好。总算是将他背上几处流血的地方都处理完,卢世瑜松了口气,按在他后颈上的左手松开来,摸了摸他的头。

    四目相对,卢世瑜看见那双红肿眼睛里又泛起水光。

    不禁苦笑:“又哭。你很委屈吗?”

    “……不委屈就不能哭了?”

    萧定权愤愤地顶嘴道。卢世瑜看了他一会儿,生出些逗弄的心思,低沉地说了一句:“不能。”

    说着还伸手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虽然很轻,萧定权还是疼得啊了一声。

    “不许哭了。”

    “……”

    萧定权抿紧了嘴。水光在眼里打转,也生生地忍住了,不敢让那泪水掉下来。

    哪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人!

    卢世瑜没管他,又走开去,拿了冰敷袋回来,递了一个给萧定权,示意他敷一下红肿的侧脸,其余的则被卢世瑜拿在手里,轻轻贴到他背上的紫痕上。

    很难受。受了鞭打的沉闷感觉依然停留在胸膛里,冰袋贴到伤痕上或许好了一点,但痛苦仍然如影随形。

    趴在原地不动还能从痛苦中抽离开,神游物外,伤痕被这么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呵护着,只能提醒他痛苦的剧烈,和他的无处躲藏。

    还不许他哭。

    萧定权气闷地拿着那个冰敷袋,小心贴着自己脸上的肿痕,不再看着卢世瑜。

    四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卢世瑜看着萧定权背上交叠的紫痕,眼神暗哑。医用冰袋很小,不够贴满他背上的鞭伤,只能轻轻挪动着,一点一点地敷过去。

    他说了那句话之后,萧定权竟然真的安静了,别说哭了,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

    又在跟他别扭了吧。卢世瑜无声地笑了笑,手下稍微施了些力,萧定权还是难耐地呜咽了一声。

    “呜……老师、轻点,好疼。”

    “好。”

    卢世瑜应下了。

    沉默又展开来。屋内的安静持续了好一会儿,终于把小孩背上的紫痕大体上安抚了一遍。卢世瑜把冰袋挪开,喷了一些云南白药,用手指轻轻揉散,最后拿了一件外套盖在他背上。

    今晚萧定权恐怕得趴着睡了。

    五

    给他处理好了伤口,把他手上那个冰敷袋也一起收了去,卢世瑜起身倒了一杯水。温热的,拿到床边问萧定权要不要喝,后者点点头,拒绝了他的搀扶,小孩挣扎着从床上一点一点挪起来,跪坐起身,接过杯子,咕噜咕噜地灌了下去。

    卢世瑜就这么看着他。

    空杯子递到他手里,卢世瑜随手放在了床头柜上,转过身来,那孩子仍然跪坐在床上,红肿的眼睛看向他。

    “怎么了?”

    卢世瑜说着,离得更近了一些,于是跪在床上的人也往前挪了挪。

    然后扑进了他怀里。

    额头抵在他的胸前,手臂环在他腰后。

    盖在身上的外套落了下去。

    卢世瑜看着他,沉默了片刻,伸手慢慢抚摸着他汗湿过又被风吹凉的头发,轻轻摩挲他的耳朵。

    安抚似的,由着他抱了好一会儿。

    直到听见了萧定权嗡嗡的声音:

    “可以关灯吗?”

    卢世瑜的动作顿了一下,笑了笑,轻声回答了一句:“好。”

    六

    按下床侧的开关。咔哒一声,黑暗笼罩这个房间。

    是否应该把窗户打开,卢世瑜想,透透气。这么想着,他拍了拍萧定权的肩膀,示意他松手。卢世瑜走去窗边,窗帘拉开一条缝隙,窗户也开了一道,白色月光透进来些许,混着清冽的夜风,总算是让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转过头来时,借着那点月光,看见了小孩脸上委屈的表情。

    又在委屈什么。卢世瑜想想都觉得好笑,大概是怪他抽开了他的怀抱吧,哪怕他只是去开一下窗户而已。

    卢世瑜重新走回了床边。俯下身去回应了他的拥抱,小心地避开他背后的伤口,然后站起身来,轻声说。

    “趴着吧。尽量不要动,别又牵动伤口了。”

    萧定权默了一下,低低地嗯了一声,慢慢放下身体,又趴回了床上。

    卢世瑜坐到他身边去。

    背靠着床头,就坐在萧定权的枕头边,伸出左手来摸着他的头发。萧定权安静了片刻,便一点一点朝他挪过来,直到额头贴在了他的大腿边。

    左手伸出来,似乎想要抓住点什么,又有些犹豫。于是卢世瑜把自己的右手递过去,牵住了那只手。

    就这么一手牵着他,另一只手放在他头上,安抚地摸着。

    还没有忘记把掉下来的外套重新给小孩盖上。

    窗帘被微微吹起,更多月光涌进室内,又随着窗帘的落下而暗淡下去。清冽的风似乎都柔和了许多,被他安抚着的人一直侧着头,没挨打的右脸贴在枕头上,眼神黏在他们相握在一起的手。

    许久,轻轻地说了一句。

    “对不起。”

    七

    卢世瑜看着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原谅你了。”

    落在他耳鬓轻摩的手指,像一个亲吻一样温柔。

    八

    和这个人在一起的月色总是好的,即使是在这样的夜晚。

    九

    “老师。”

    “嗯。”

    “我今天的演讲是不是表现得不好。”

    卢世瑜沉默了一下,轻声回答。

    “没有。为什么会这么想。”

    “……”

    有点难开口,他还是说了。

    “我当时……没注意。弄疼了一下……然后……有点分心了。”

    “我知道。”卢世瑜说。“瑕不掩瑜,还是很好。”

    萧定权似乎有点难以置信。眼神从手上抬起来,仰头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去。

    “可你不是问我,你要是生气怎么办吗……”

    “那是玩笑话。”卢世瑜说。“没想到你当真了。”

    “……”

    萧定权有点无语。你又不说,我哪知道是不是玩笑话。

    “我当时在台上看到你的表情,以为你生我的气了。”

    卢世瑜可真得回忆一下才能想起他当时什么表情。

    哦,大概是说小孩声音发紧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落了下去的表情吧。

    “我担心你。”卢世瑜实话实说。“怕你在台上出什么状况。我只惦记着给后台发消息,让他们派人过来多关照一下舞台的情况,没注意我当时的表情。”

    “没想到你会想这么多。是我不对,应该早点告诉你的。”

    萧定权安静了好一会儿,最后发出一声,低低的。

    “……哼。”

    卢世瑜笑出了声。

    十

    “只有我做错事情受罚。”

    萧定权的声音嗡嗡的。

    “那老师你说你不对我就只能原谅你啊。”

    又来了。卢世瑜依然摸着他的头,带着柔和的笑意,一点也没被这句话惹到,甚至是十分配合。

    “你想怎么罚我。”

    声音很轻,很认真地说。

    刚刚才挨了一顿狠揍,萧定权竟然就为这句话,耳根子都酥起来了。

    有点脸红地沉默不语着,认真地思考了好一会儿,为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想了一百种作弄卢世瑜的方式。

    开口的时候,却还是只剩下最接近真心的一种。

    十一

    “……你爱我吗。”

    十二

    说完了,就两个耳根子都红透了。

    落在他头发上的手轻轻地顿住了,萧定权一不做二不休地抬起头来,直视着他。

    四目相接,小孩的眸子里满是倔强,还有倔强掩饰之下的窘迫和羞赧。

    “说出来。我想听你说。”

    真的想听。只是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么奇怪的燥热。这么步步紧逼的使人沸腾。

    一身的伤都是这个人赐予的。他甘之如饴的受着。又被他安放在自己身边。牵着他的手,摸着他的头发,声音轻柔又认真地说着一句“你想怎么罚我”……

    他整个世界都要为这个支点而燃烧起来。

    卢世瑜看着他。两双眼睛对视着,卢世瑜坐在月光照不到的方向,萧定权看不清楚那双眼睛里的神情,却清楚自己无论什么模样在这个人眼里,总是赤诚得仿佛一丝不挂,总是一览无余。

    他属于他的。

    十三

    直到萧定权的脖子抬得都有点累了,悻悻然地放了下去,重新把头埋在软枕上,不知道自己该懊悔冲动地把事情推向了这个场面,还是该难过眼前这个人即使在如此情况下,也不肯把这句话说出口。

    郁闷地趴着,一身的伤痛并没有减轻半分,不知道下一句该说什么好,看着似水的白色月光也觉得有些厌烦,想逃开这个当下,所以闭上了眼睛。

    那个吻就这样落下来了。

    身边这个人弯下腰来。不是落在额角或者耳鬓。也不是他红肿的脸颊或者唇边。卢世瑜的嘴唇带着他独有的味道,轻柔而甘冽的触感,吻上他的嘴唇。

    略微的撬开了他的唇缝,在他的怔愣之中轻轻吮过他的舌尖,他一瞬间酥麻到失去了全部知觉,只有这份触感,倾覆了他的世界。

    像一个让人不愿醒来的梦。

    十四

    这不是梦。

    只持续了片刻。卢世瑜退了开去,微微抿了一下唇,脸上的笑容是自然而然的,眼前这个人的味道实在太好,再多一些的话,他可要控制一下自己。

    萧定权还呆愣在原地。

    愣了好一会儿,才抬眼看向他,眼睛僵硬地眨了又眨,根本无法相信刚才发生了什么。这不是梦吗?

    卢世瑜的手掌伸下去,盖住了萧定权的眼睛,像刚才揍他的时候一样,温暖和黑暗覆在他眼前。

    他会害怕吗?卢世瑜想。希望他不要害怕。不是为了揍他才做这个动作。刚才让他闭眼是为了不伤害他,现在么……

    卢世瑜也会招架不住的。

    招架不住那双清澈、热烈,被他这么狠狠地收拾了也还要满厢情愿地凑到他眼前来,想听他说一句我爱你的,被他吻了难以置信到热泪盈眶的,永远这么赤诚的看着他的眼睛。

    他献给他的。

    所以他如何能回避这个问题。

    十五

    “我爱你。”

    卢世瑜说。

    低沉、认真、温柔。

    像这个昭昭夏夜的黑暗里,所有逡巡如水的月色。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