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香
薄荷香
钱薇薇到家的时候，钱妈正在厨房炒最后一盘菜，见钱薇薇在玄关一边换鞋一边逗狗，她脱下围裙笑着走了出来。 “jiejie回来啦，赶巧了不是，你爸今天下班也早，在房里陪meimei写作业呢。” 钱薇薇走近，闭着眼，抱了抱钱妈，又拿鼻子蹭了蹭。 “mama，我好想你。”钱薇薇满足地说。 “我身上脏，别碰，快去洗手，等会儿到meimei房间喊他俩出来吃饭了。” 钱薇薇还想继续缠着钱妈，结果被钱妈一爪子拍走:“快去洗手。” 饭桌上，三大一小安静地吃饭。 钱爸夹了钱薇薇最爱的糖醋排骨放到她碗里，询问道:“jiejie今天第一天上课怎么样呀？还适不适应?” 钱薇薇咽下口中的饭菜，无所谓地说:“还可以吧，马马虎虎。” “那应该就是不错了。”钱妈接话，“新同桌怎么样?” 钱薇薇一愣，她放下手中正在夹排骨的筷子，等了半天才吭声。 “很厉害，很高冷，很不容易接近。” 三个“很”。 钱爸闻言将头一转，看着自家女儿还在思索的样子，来了兴趣。 “他是不是成绩很好啊？” 话音刚落，钱薇薇便生无可恋地点头，不过很快就又重新燃气斗志:“我肯定会超过他的，相信我。” 钱妈在一边听着乐呵，这下她可以百分之一百确定了。 “是个男生吧？” 钱薇薇给她妈竖了一个大拇指，“mama，你真厉害。” 晚饭过后，钱薇薇回房间打开台灯，准备巩固一下今天上的课。 她落下差不多一个多月的课程，尽管在家里，有钱妈专门给她请的家教补课，但是对比学校的流程和教学模式，她基础打得还是不够扎实。 等她翻开英语书准备找单词的用法时，桌上的时钟已经指到“十”这个数字了。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钱妈从开了一条缝的门沿边探出身子，“还在写作业呢，快十点了，赶快去洗澡，不然太晚了。” “好，我马上就去。” “对了，这个膏我今天又去买了两盒，你用的那管快没了。” 钱妈轻脚走了进来，将手中印有“医院”字样的白色塑料袋放在钱薇薇的书桌上。 钱薇薇听到动静，抬头深深地看了钱妈一眼，眼里湿润，像是在脑子里斗争了好久最后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她哽咽道:“妈，咱别买了，我好得差不多了，这膏又贵，现在涂多浪费。” “那不行，女孩子都是爱美的，腿上有点小磕碰都得担心半天，你现在的钢板还没拆，不然妈说啥都得带你把这疤痕除掉。” 母女俩又说了一会儿话，这时，meimei小小的身子出现在钱薇薇的门口。 她蹑手蹑脚地走了过来，光明正大地坐在钱薇薇的床上，眨着眼小声地问着:“mama，今晚我可不可以跟jiejie一起睡?” “你问jiejie吧，jiejie同意的话，你就在这睡，不同意的话，你就乖乖回自己房间睡。” 钱妈说完话，就走了出去。 “jiejie，可不可以嘛？”meimei从床上跳了下来，挨到钱薇薇的椅子边磨啊磨。 钱薇薇无奈点头。 “可以是可以，不过下次不准光脚来我房间，现在，快去给jiejie暖被窝。” meimei抿起嘴巴，高兴得立马跑上床，把被子盖的严严实实，“我等你哦，你要快点。” 钱薇薇洗完澡的时候，meimei已经在她的被窝里睡着了。 她轻手轻脚地收拾桌子上的书本资料，放到书包里。 这时，夹在英语书里的一张小纸条掉了出来。 钱薇薇从地板上捡起，手中的那张便利贴正是她午休写给林远森的其中一张。 正面是她歪歪扭扭的“屈辱”诉求，而背后则是他遒劲有力，笔锋明显的“明辞”拒绝。 ——相信自己 四个大字，死死地将钱薇薇钉在耻辱柱上。 钱薇薇失笑。 她来回翻了翻这张小小的便利贴，似乎也能感受到那时面对考试的惶恐和不安。 爸妈明眼不给她施压，但暗地里一直对钱薇薇寄予厚望，她一直能感受到。 钱薇薇走过去，想把手中的便利贴顺路扔到垃圾桶里。 反正这张纸条也没用了，她还留着干嘛？ 钱薇薇关掉台灯，开了小夜灯，掀起被子的一角，钻了进去。 小孩子的体温很高，钱薇薇浑身暖呼呼的，于是忍不住抱着亲了一口。 meimei被她的动作吵醒，睡眼惺忪地问:“jiejie，我是不是碰到你伤口了？” 钱薇薇捋了捋被子，给meimei掖好，两人挤在一个枕头上，头挨着头。 “没有没有，jiejie早就不疼了，快睡吧。” “疼得话告诉我哦，我给jiejie呼呼，jiejie……”meimei说着说着，又睡了过去。 昏黄暗沉的夜灯下，静谧的房间，只听见两道均匀的呼吸声。 那个原本属于垃圾桶归宿的小纸条被人用胶布完好地粘在了书桌的正上方，抬眼就能看到。 少女恬静地睡了过去，嘴角含笑。 ****** 闹钟准时响了。 钱薇薇用手摸索着按掉，放任自己再眯两分钟。 作为高二的学生，钱薇薇非常自觉。 钱妈化完妆走出房间的时候，钱薇薇已经收拾好，坐在餐桌边闭着眼睛吃早饭了。 她将最后一截油条混着豆浆咽下，肚子满足的瞬间，彻底清醒。 钱妈临走之前又叮嘱了钱薇薇，之后两人一同出了小区。 一个往左拐，一个向右拐。 东方旭阳初生，钱薇薇看着她妈单肩背着meimei的卡通书包，而meimei在路上一蹦一跳的背影渐行渐远。 十月中旬，早晨六七点钟的空气，稀薄中带了点凉意。 道路两边，身穿橘色制服的环卫工人早早就开始清扫前晚掉下的落叶，竹制的扫把与水泥地摩擦，发出“唰唰”声。 这个点，住宅区周边的车子特别少，非常安静，钱薇薇十分享受这一刻。 自腿伤后，她就放弃骑车了。 钱薇薇慢悠悠地走到离小区最近的公交站台，运气很好，一上来就是熟悉的321路。 到教室的时候，林远森已经在座位上了。 钱薇薇从他身后绕过，一靠近，就闻到了萦绕在他身上的那股淡淡的柠檬薄荷香。 好像昨天闻到的也是这种味道。 不知道是洗发露还是沐浴露。 不过看他的发尖湿湿的，应该是洗发露吧。 钱薇薇从桌子上把椅子搬下来，一边拉开书包拉链，一边盯着林远森乌黑的头发看。 到底是什么牌子的洗发露?能把头发洗得又亮又黑，味道还这么上头。 见钱薇薇大早上一来，盯着自己这么眼睛不眨地看，林远森翻开单词本的手顿了顿。 钱薇薇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当她不经意间瞅见他逐渐变红的耳尖，这才发现不妥。 她猛地回过神，将头转了回去。 该死！ 钱薇薇握拳在林远森看不到的地方，对着自己的脑袋没轻没重地敲了一下。 结果力道没控制好，疼得她龇牙咧嘴。 过了一会儿，她开始找补。 “林远森，你身上香香的，你知道吗?” “……” 话一脱口，钱薇薇自己都觉得不大对劲，这样说不是更冒犯，可眼前的情形，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不是，我是说，你用的什么牌子的洗发露啊？香味这么持久。” “……” 越描越黑。 林远森翻书页的声音突然变大。 “我的意思是说你头发湿湿的，发尖还滴着水，说明是早上洗头过来的，这样不好，洗完头不吹，我奶奶说老了会偏头疼的。” “……” “林远森…你让一下我，我交作业去了……” 说了这么多话，钱薇薇忽然觉得口干舌燥，最后一句几乎是结结巴巴说出口的。 她动作利索从一堆书里翻到昨晚写的作业，下一秒就落荒而逃。 直到早读的铃声打响，钱薇薇才硬着头皮坐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