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如说书去

    有日同黄四娘子去城南喝喜酒，一路上桃花红、李花白，春光好不肆意。

    萧善惬意地打了个哈欠，准备小憩小会儿。黄四娘子忽然踢了她一脚，问沈公子近来可有给她捎信。

    萧善倚靠着车厢，心里顿时有些泛酸，只觉帘外莺儿啼得着实聒噪了些，让人困意都消下大半，但口中还是装得一贯云淡风轻的：“啊，你说沈公子啊，他写了好几封信来，我还没有回呢。”

    从前小山在的时候，总说她全身上下就属嘴巴最硬。但萧善和他打得回家找娘也没有承认这一点。

    事实上，自打沈公子书篓一背衣袖一挥去了天子脚下，便是连一个字也不曾给萧善写过。

    反倒是他离开的这一年三百六十五日，萧善怀着克制克制再克制的想念，断断续续给他寄去了一百八十只大雁。

    都说驿寄梅花鱼传尺素，鸿雁传书有情人终成眷属。可到萧善头上，不仅沈公子的手没牵过，大雁的毛也是一根没见着。

    甚至就连前月他中了榜，在京中风光无两，萧善也是在茶馆偶然听同门旧友说起才知晓的。

    由此可见，沈公子确是早已将她这号人抛之脑后，忘得一干二净，专心奔赴前程了。

    但黄四娘子跟黄四那狗成亲快六年，三年抱俩又三年，日子过得蜜里调油，显然是饱汉不知萧善这饿汉子饥，兰花指捻着手帕啐萧善一口，揭穿道：“呸，昨日你娘还上我那抹眼泪，说沈誉那狗在京城要另娶高门，托我给你说媒呢！这得亏当年你爹拦着不让他家下婚书，不然你可真就成了你话本子里写的下堂妻了。”

    黄四娘子骂罢，许是又觉得有点过头，对萧善脆弱的心灵不太友好，于是挪挪香臀挤到她身旁的凳上，拿了她的手，搂着她的肩，安慰道：“瞧瞧我阿善这脸蛋，比路边的野花还好看，等一会家去嫂子就给你挨个挑挑，保管庐州府多的是比那沈誉好看十倍百倍的少年郎令你欢喜，至于那什么沈公子李公子的，就让他金榜题名去，不耽误咱们洞房花烛。”

    对着黄四娘子笑得花枝乱颤的粉嫩香腮，萧善没出息地打了个酒嗝儿。黄四娘子伸出纤纤素手戳了一下萧善的心窝处，娇嗔道：“讨厌……”萧善顺势不要脸地躺进她怀里。

    黄四娘子真是一点瞎话都不说，连当年萧善爹爹拦婚书的事都给抖搂出来了。萧善本还百思不得其解当年说的好好的订好亲一同去京城，怎么临了就变了卦。原来是她老爹这只拦路虎。

    萧善有些惆怅地想她娘要是有自己一半嘴严实就好了。那样她就永远不会知道真相。到头来人家沈公子的人生已经要进展打油诗里说的第二喜了，她还在原地独自徘徊。显得怪没趣的。

    在没有沈公子音信的日子里，萧善很长一段时间都睡不着觉。也不是没想过包袱一收去京城问他个明白，可不幸地是由于萧善从小读了太多多情女嫁负心郎后挖野菜的故事，当她扪心自问沈公子是否值得自己撇下爹娘孤身托付时，不明朗的答案让她退却了。如果她和沈公子连自己老爹这个小小的拦路虎都越不过去，又谈何携手一生白首到老呢？

    萧善叹，说来说去，谈情说爱，惹人烦忧，不如明朝茶馆接着说书去，做个自在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