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和风细雨

    一切都失了控，像是脱轨的列车般向未知的远方冲去。

    你踏进这摊浑水里越陷越深。

    无法自拔也就算了，而现在…居然还答应了李泽言。

    也是不懂，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

    后悔的情绪总是在临门一脚时才来得后知后觉，你站在别墅门前，看着门旁小小的按钮，不敢伸手。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抬起手指，没等摁下去，又缩了回来。

    欲望是难以得到满足的。

    未拥有时想得到，得到后想要更多。

    欲望同样也是可怕的。

    在得到更多的同时看到欲望背后藏着的真实之后，没有人能忍住不退缩。

    离约定时间还有近一个小时的下午三点零三分，你的车子就已经停在华府道闸前。

    下午路况良好，用时比想象中的要短不少。本来中午你吃过午饭，准备去商场逛到三点多再走。可进了商场，面对琳琅满目是各色产品，居然半点购物欲望也没有，徒劳溜达了半圈，一家店都没进。

    也许一切早就在冥冥之中注定。

    陌生的熟悉感、诡异的春梦、坐立不安的期待……

    也许你早就察觉到什么。

    ‘嘀——’

    揿下门铃后，面前的大门很快便被打开。

    李泽言似乎并不意外你提早了这么久过来，对你点了下头，左手伸向屋内，轻抬一下示意：“先坐。”

    你冷静，且还算自然地走进屋内，看了眼这栋别墅内里的装潢，便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李泽言身上。

    难以置信，居然有人在家还穿得这么正式。

    衬衫西装皮鞋，就差一条领带，转头就可以去开会了。

    安安稳稳在会客沙发上坐下，你忍不住踩了踩脚下冷硬的瓷砖，觉得这里应该加只毯子比较合适。

    尽管两家关系要好，但这栋别墅你并未来过——华府别墅区是好几年前盖起来的，自从当年和李泽言‘失联’之后，干脆就将他联系方式全部拉黑……本以为未来也不会再有联系了，但阴差阳错地，还是碰到了一起。

    虽然别墅你没有来过，但关于这块地的传说还是有所耳闻的。

    当年还是李泽言父亲掌权时，华锐的重心还在房地产开发上，他颇有先见之明地圈下了好几块地注资建楼，迟迟没有出手。直到五年前，随着罗家倒台，房市大乱。

    还算稳定的房价在短短一年之内高得离谱，许多闻风而动的企业家眼馋得没忍住掺和进来，就在后进入市场的这些企业眼巴巴等着房价再度飙涨好赚个盆满钵满之际，那时的少当家李泽言却果断收手，将重心转移。

    无数人惋惜因着他的胆小丢了唾手可得的巨大利益，可后来事实证明，他的决策无比明智。

    这番动荡持续的时间只有短短一年，那场战争中赢家有之，输者众多，其中不乏浑水摸鱼之辈。而最大的得利者，非华锐莫属。

    当年的传奇故事至今仍时不时的被人挂到嘴边谈论一番，华锐年纪轻轻的少当家更是成为父辈教育子女，随口拈来，成为‘别人家的孩子’典范。

    李泽言将握在手里的所有的地都贩出了，唯独留下了一块地，也就是现在地理位置及其优越的华府。

    这里的环境、软硬件设施的水平也同样在线——小区中屈指可数的几栋独栋别墅，每栋之间互相隔着好几百米。沿路的行道树与绿化充作格挡，勾出一块块独立、私密性极强的地界。

    进来时有道闸不说，开进去后，所有岔路口也都安装了电动栏杆机，将仅容纳一车通过的小路堵得严严实实。每当车子行至一处岔道口前，便会有一只栏杆抬起放行。

    比军区管理还要严。

    正腹诽着，这时，从半开放厨房折回的李泽言将手中的零食盘放到茶几上。你一眼就看到有自己最喜欢吃的小零食摆在盘子里，寻思着李泽言这种人居然也会吃零食和他喜欢的居然和自己一样，听到他问：“喝点什么？柠檬水还是茶或者咖啡？”

    你十分客气：“白水就行。”

    李泽言点了点头，给自己也倒了杯水，在你对面的沙发坐下：“时间还早，介意先聊聊吗？关于游戏，和我们。”

    你一愣，抬头看他。

    挑空客厅的设计显得屋内格外宽阔，阳光踏着观景走廊的落地窗撒进。暖橙色落到室内装饰用的花朵叶瓣上，晕出奇幻的色彩，同时也将沙发上男人冷硬的面庞线条勾出一道温润金边。

    恍惚有种正热恋的两人坐在一起，畅谈未来的错觉。

    但定睛再一看，李泽言又好像中学时代的教导主任。

    你被自己的联想惹笑，这么一打岔，紧张感顿时消去不少。

    松快着肩膀，你往后一靠，落落大方：“不介意，你想聊点什么？”

    “想聊点你的过去，还有我们的未来。”

    低沉的男音不急不缓，说着暧昧不清的话语。但很快，这泛着粉红泡泡的氛围被他打破：“除了之前约定好的，我更希望知道你在以前的…关系中，都喜欢玩些什么。”

    果然，心动只是错觉。

    莫名不爽。你翘起右腿，斜斜倚着，手指勾住从脸侧垂下的发丝，边绕，边笑得意味深长：“以前做主人嘛…我当然是百无禁忌……”眼珠转了转，你给他一个Wink：“不知道李总有没有想当奴的意愿？我技术还不错的哦～”

    男人闻言，顿时露出有些一言难尽的表情来，说不出是嫌弃还是别的什么意味。

    ……

    你翘起的腿猛地撂下来：“？你这是什么表情？！”

    李泽言随口回应“没什么，只是觉得某人随年龄一道增长的，果然只有自恋程度。”

    ……李泽言的毒舌一如既往的稳准狠。

    可你却完全不觉得有被冒犯到，只是心里略微有些发酸。

    很久以前…你们两个也经常互相吐槽。不是像现在要找正当借口才敢说出来，克制的官方嘲讽，而是像舅舅和舅妈一样…

    “等等…”你忽然警惕：“你…玩起来不会也这么损我吧？”

    李泽言瞥了你一眼：“既然你这么期待，不如提前开始？”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期待了？”嘴上这么说着，但确实不可否认的心存期待。你不紧不慢站起身，下巴一扬，颇有大姐大风范：“带路。”

    李泽言倒也尽了主人应尽的义务，领着你这名一点也不见外的客人认了认路。

    北欧风的装修格调一如李泽言其人。

    从进到客厅开始，灰白相间的瓷砖从脚下铺开，一路延伸至走向庭院外的廊道。墙面的粉刷用了偏白的米白色调，柔和了过于简洁的装潢，透出些许温暖与高贵的纯洁。

    “那边是厨房。”李泽言伸手指向另一侧，偏过头来问你：“你有做饭或者是烘焙的爱好吗？”

    “没有。”回答得果断又干脆，你连看都没看，注意力放在了客厅最显眼的壁炉上。

    ——当年你对成家的幻想，就是家里要有一只大大的壁炉。

    壁炉两侧挂了装饰画，右边一只落地时钟，内里钟摆左右摇晃，发出规律的哒哒响。

    另一侧有通往下一层的阶梯，李泽言讲解道：“下面是酒窖和家庭影院。”

    大厅的一角，临近上楼的阶梯旁安置了钢琴。李泽言掀开盖板，随手摁了几个音：“这台钢琴你可以随意使用，有需要的曲谱可以提前打印带来或者是提前和我说。”

    敷衍地点点头，接下来便上了二楼。

    通往上一层的楼梯中间铺着地毯，蓝黑色延伸了整个走廊。

    在向内走去，看到右手边嵌进墙内的两排书架时，你忽然想起来在一楼看到的，壁炉上、茶几上，以及墙角一只小长桌上，都放了一书立的书。

    余光撇过，书柜上放着的似乎是...杂志？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爱看书。

    这个念头在头脑中一闪而过，男人已经推开一扇房门，并且解释道：“客卧。不过目前只有这一间可以用。除却游戏时间外，你可以在这里洗澡、休息、看书，或者是处理工作。”他进入屋内，伸手触碰门侧墙上的一块电子屏，点了几下，示意你站到他的位置：“录一下指纹和虹膜。”

    …真高端。

    你依言按着提升录入了自己的信息，等二次重复确认生物信息之后，李泽言指尖点到电子屏右下角一个小电话的图标上：“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和…物业联系，他们会将你要的东西送到门口之后离开。”

    你进到屋内，看了看。这间客厅简直比精修的小公寓都要好。朝阳的屋子还散着暖烘烘的气味，卧室摆着大床、收纳柜，靠墙放了书桌和衣柜。浴室有浴缸，阳台有藤椅，一眼望去能看见修剪得当的小花园。

    接下来李泽言带你进了书房和健身房。

    书房就在这间‘唯一可以用的客卧’不远，屋内除了桌凳和一些小饰品之外就是足足两面墙宽高的书架，分门别类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中文、外文、传记、小说……

    最里面一个架子摆着关于金融的专业书，李泽言见你有点感兴趣的模样，主动提出：“有想看的可以记下书名借走，欢迎你读完之后随时找我交流心得。”

    不得不承认，你有点心动，但表面上还是波澜不惊地，只高贵冷艳地“嗯”了一声。

    比起上楼走几步道就能进到的书房，健身房则位于走廊一侧尽头。进到屋内，一众器械闯入眼中：跑步机、椭圆机、划船机、平凳、哑铃架、卧推架……设备齐全到看得你直发愣。

    李泽言按下门边一个按钮。

    跑步机正对的那面墙上的厚重窗帘徐徐拉开，展露出宽大玻璃外的通透室外景观。

    除了能看到底下的露天泳池、院内的景色，还能看见林立的行道树，以及远方建筑的尖顶。

    这从外表看起来‘不过尔尔’的别墅实在令人大开眼界。

    路过的房间他不主动介绍你也不便问，又往上走了一层，男人停到类似于通往小阁楼，仅能容纳一人通过的狭窄的单人楼梯前。

    木门朴实无华，前方的李泽言拾级而上。

    他的指尖轻轻搭在门把手上，转过身来。

    走神中入耳的声音轻飘飘的，似是从云端传来，带着几分不真切的迟疑：“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