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穿给我看
上岛的第五天，池周一问陶姨借了辆单车，载着许殊环岛骑行。 单车是陶姨儿子的，听说池周一也是高中生，她儿子姜逢今年也高三，就是成绩不怎么样，还叫池周一有空指导一下作业。 “您太看的起我了。”池周一面不改色地推开话题，面前的高个男生也有些尴尬，扯了把自己母亲的衣角叫她少说些。 许殊站在池周一旁边，目光落在这个叫姜逢的男生身上。 “你认识他？”坐上池周一单车后座的时候，许殊埋在她背脊上，深深呼吸一口，才吐出来这句话。 池周一只是对陶姨儿子有几分印象，毕竟在这家民宿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别乱吃醋。”她知道许殊什么意思，坏心思一起，放在车把上的手突然松开，平直的方向被打乱，许殊跟着晃了几下，下意识攥紧她的衣服。 “……错了。”他低声求饶一样，下一秒变稳的车速和摆正的方向让心跳跟着回了正轨。 宽阔的街道上没什么行人，大概冬天都是这样的，往前看都是苍白一片，天际还留着一层薄薄的雾，像是纱一样，慢慢地在靠近，就好像被推进这片白里。 许殊坐在后面，看她被风吹扬的发丝，看她依稀露出的眉眼，看眼前刹那间飞过的山茶花，风里闻不到什么海的腥咸味，只有淡淡的凉气。 这风里好像看什么都是带着一点冷淡，红绿灯是，电线杆时，路过的便利店门前卖的关东煮都莫名其妙带着一种冷意。 停车的时候，许殊已经被吹的有些僵硬，池周一刚停好车，回头看他在揉自己的脸颊，跟着上手捏了两把。 过于冷白的脸被掐的蹭出点红来，许殊抬眼看她，眼神带着点哀怨。 海鸥尖算是北禾岛小有名气的景点，一个小山头，在这里可以俯视岛的全景。 从这里看似乎才能发现山茶花开的多盛，花圃里，还是墙上，跟红丝带一样，串联在深蓝色的大海里。 许殊看着池周一拿起相机，按下快门，安静的空气里传来快门声，然后下一秒，那镜头对准了他。 “你拍我……？” 取景器里，许殊的一切好像都变得鲜活起来一样，那双灰色的眼睛透着明亮，像是凌晨刚见光的海面，海波荡漾。 镜头跟着乱晃，池周一忽然觉得是否聚上焦好像也不是太重要。 反正青春本来就是模糊的。 “我要看看照片。” 池周一没理会他伸过来的手，把相机收到身后，叫他多看看眼前风景。 他的头发有些长了，已经过了肩，被模糊化的五官更多了些柔软，被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时，是很难没什么波动的。 山顶风大，被吹乱的发丝几缕黏在他的脸上，许殊抬手刚要撩开，却冷不丁被握住手腕。 距离被缩近，那一秒好像听见了突然加快加重的心跳声。 “唔！” 被封住的唇，撬开的缝隙，许殊清醒地感知到氧气正在一点点被夺走，诱惑着他丢掉心神。牢牢按在后脑勺上的手逼迫着他不许后退，随着对方五指的屈起，他甚至感受到发丝被牵扯间的细疼，滋生出来的快感像丝线一般，绕在他身上。 细微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许殊晕乎乎地被放开，池周一把人拉进怀里，看向脚步声来源。 “咦？大早上居然有人在这里。” 拿着相机的男人面露惊讶，身上风衣有些皱，有些凌乱的头发绑在后面，露出没什么攻击性的眉眼，眼尾上挑，打量着这对亲密的小情侣。 “在这里亲嘴也不怕吹感冒啊。”明显调侃的语气，男人的目光飘过躲在池周一身后的许殊，在他堪堪要长到肩上的头发上留下片刻眼神。 “我附近有家咖啡店，要不要过来喝一杯？” 这位咖啡店老板叫罗淮，本来是想上来拍小岛全景的，结果碰到了他们两个。 看得出来是个随和的人，还是说搞艺术的身上都有这种气质，池周一坐在吧台前看着对方抬手解开绑头发的发绳，利落地重新扎好。 被挽到手肘的左手手臂露出纹身的样子来，蝴蝶和藤蔓的交织蜿蜒在手臂上，无端吸引人的视线。 耳垂忽然被吹了口热气。 池周一偏过头，许殊眼巴巴地看着她，似乎在不满她在看着罗淮。 “你喜欢长发吗？” 他在指刚刚她看着罗淮绑头发。 “我也可以留长头发的。” 池周一嘴角无声地勾了下，她怪喜欢看许殊吃这种莫名其妙的醋，忍不住像逗猫一样，挠了挠他的眼尾。 “你们两个是来旅游的吗？”罗淮推过来一杯美式，池周一接过点了点头。 “一直很想冬天来看海。”池周一小小地喝了口，一直钉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有够炽热，她举着那杯美式问许殊要不要来一口。 许殊怎么可能拒绝她，低头凑近，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 瞬间苦的皱起一张脸。 像喝中药一样。 池周一为什么要喜欢喝这种苦东西。 他看见池周一上扬的嘴角，明白对方在逗他，于是哼了一声转回头正经地坐在吧台前，不再理她。 两个人的交谈声断断续续地传进耳朵里，许殊抬头，扫视了一圈咖啡馆的环境，是很小资的情调，像一部文艺电影里男女主重逢的地点。 空气里蔓延的都是咖啡的焦香，融化了冬天的冷气，许殊的目光从吧台前花瓶里的山茶花，不知道什么时候移到了罗淮挽起袖子的手臂上露出来的纹身。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腕，明黄色的灯光晕染下，冷白的肤色都被冲淡，愈发显得单薄。 “是也想纹个纹身吗？” 罗淮的声音和他的长相是有点像的，带着让人生不出讨厌的温和，许殊看向他，池周一不知道去了哪里，现在这里就剩下他们两个。 “你是纹身师吗。”许殊直勾勾地看着他，除去看池周一，许殊这双灰蒙蒙的眼睛多数看人时容易让对方冒出点寒意。 “差不多，楼上是我的工作室。”罗淮微眯起眼睛，“你的手做个纹身一定很好看。” 许殊又看了眼他手臂上的蝴蝶纹身，语气松散下来，“不要。” …… 池周一从卫生间出来，就招呼许殊差不多可以回去了，罗淮也不挽留两个新认识的朋友，叫他们有空再过来喝杯咖啡。 海鸥尖下来那段山路时不时路过几家店铺，许殊坐在单车后座，呼啸过去的风景里眼睛抓住了个有些眼熟的身影。 他脑子还没转清醒，池周一突然刹车停下，惯性把他扯得一把撞上池周一后背，额头传来不小的疼感。 “你想找的玩具店。” 顺着池周一的目光方向，许殊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店铺招牌——二十四小时情趣用品自助店。 脑海里还有个有点熟悉的身影，许殊推开玻璃门完整看清那个身影才反应过来什么。 民宿老板陶姨的儿子。 今天早上还见过，把单车借给他们的那个男生。 突然进来两个人，还是自家民宿的住户，姜逢显然也有些尴尬。 池周一倒是没什么惊讶，她不是第一次在这个地方见到姜逢，之前扫街的时候路过这家情趣用品店，刚好碰上姜逢在这里补货，聊了两句才知道对方在这里做兼职。 “一台售货机器出了问题，我来看看。”姜逢解释了句，下意识看了眼池周一，毕竟他对于这个当时进来面不改色买了一袋情趣用品店的女生，记忆深刻。 “没关系，不用管我们，你先去忙吧。”池周一继续在旁边的售货机上看着，丝毫没有买这种东西的不好意思。 她头也不回，就指着售货机里黑色的那套情趣内衣，问许殊:“这个好看吗？” 许殊脑子有片刻的空白，呆呆地看着售货机前表情冷淡的池周一，售货机冷色调的灯光打在她的侧脸上，完全不符合她嘴里刚刚说出来的话。 她抬起手，招狗一样挥了两下，叫他凑近。 许殊僵硬着身体向前走了两步，池周一偏过头，靠近他，声音放的很低。 她说，穿给我看。 像是突然烧开的水，水面都是蒸腾往上的热气，包裹着大脑和心脏。 许殊回头看了眼一直在看着他们两个的姜逢，不知道窥到多少他们的交流。 池周一掀起眼皮看他，“不可以吗？” 许殊更热了，脸颊上蒙上一层红。 “那、那你买吧。” 池周一嗯了声，手指在售货机的显示屏上cao作一番，许殊只听到滴的一声，再回过神来，池周一手里已经提了一个盒子。 盒子不小，她回头看了眼呆在原地的姜逢，姜逢反应过来，拿了个纸袋递给她。 姜逢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这个女生的画面。 就在他去学校路上经过的早餐摊。 早餐摊蒸笼的白汽朦胧，她从人行道对面走过来，冬天早上好像什么都是白的一片，呼吸都是冷的。 她像从雪地里走出来一样，身后一墙的山茶花，红的惹眼。 她只是很轻地扫了一眼自己，姜逢就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后来在自家民宿大厅再见，她从楼下下来，问吧台要饮料菜单的时候点了两杯酒。 他mama喊他过去调酒。 对方跟着看他，本就不熟练的调酒技术变得更加磕磕绊绊。 “你的另一位朋友呢？怎么不下来。” 他听见他mama和池周一的对话，后者礼貌性地笑了下，解释道：“他有点累。” 姜逢站在吧台后，递过去那两杯酒的时候，看见对方撑在台面上的手臂，手腕上的牙印清楚可见，还能看见一点血丝。 谁咬的？ 那个疑惑种在他的心里，没有浇水都长的这么快。 直到今天，在这家情趣用品店里，才恍惚解开这个疑惑。 他站在两个人的身后，盯着许殊冒出来的耳尖，红的像是要滴血。 原来是这个人咬的。 姜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