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白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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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的会面约在了晚上，李霄家楼下的私人小餐馆里。

    见面的时间正好赶上李妘的休息日，于是她早早收拾好就开车过去了。

    把车停在楼下的时候，李妘握着方向盘，突然自嘲地笑了。

    “怎么会答应和他见面?”她问自己。

    脑海在发问的瞬间，闪过了无数细碎的片段，但当尘埃落定后，却只有一片空白。

    这是没有固定答案的问题。

    李妘晾了哥哥一个月，她自诩本可以更狠心一些。

    但最终，她只知道，当前几日，自己出于好奇，还是接起了那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后，却出乎意料地听见电话那头的哥哥——她始终情绪稳定，礼貌温柔的哥哥，用快要满溢出话筒的泪意，哀求自己见面时。

    当他哭得连喊出“李妘”两个字都要断断续续地喘好几口气时。

    她脑子里的理智，冷静和漠然急遽且不容挽留地断裂了。

    像被绷紧的皮筋终于承受不住两端撕扯的重压，应允的话语就这样从蓦然空白的大脑溜了出来。

    得到答复后，李霄还是在哭，他在电话那头哭得喘不上气，话语含糊不清，粘连着泪意和呜咽，似乎一只困兽正从泥淖中挣－扎。

    李妘没敢一直听下去。

    她挂断了电话。

    但从那时开始，直到此时此刻，当时电话里的，带着细微电流声的气声和哭腔，颤－抖的说话声，还是延伸着细长柔韧的丝线，死死地缠绕着她的心脏和思绪……

    李妘深呼吸了一口气，勉强把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全部刨干净后，才起身下了车。

    距离他们约好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当李妘踏进餐馆，在和服务员说出提前预约好的房间号后，服务员却告诉她，已经有人在房间里等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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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厚重的窗帘像寄生在参天大树上的无名植物，死死地粘在窗户上，不让一丝光线照射进房间里。

    李霄蜷缩着身子躺在沙发上，他的双眼疲惫地虚睁着，意识在结束了漫无目的游荡后，趋于清醒，视线却仍如惨死的鬼魂，不知道飘忽在何处。

    他曾经滴酒不沾，每逢饭局也是靠胃病虚晃过去，但此时此刻，房间的角落里却堆积着空酒瓶。

    正值中午，李霄没有开灯，房间里昏暗无光。

    多日沉浸在烂醉里，以此麻痹自己的人，理应丧失对时间的感知，但李霄却知道，现在是白天。

    不仅如此，他还清晰地记得，自己做了一场梦。

    确切地来说，是一场白日梦。

    他梦见自己拨打了无数次的、自己meimei李妘的电话，终于被接通了。

    自己和李妘打了一通电话。

    ——他和一个已经杳无音讯一个月的人，甚至可能已经死亡的人通话了。

    甚至，还约好了时间在餐馆见面——李霄主动向李妘提出的。

    这个梦太过于真实了。以至于……李霄漫无边际地想着，混沌的大脑和被丢进破壁机里打成浆的果蔬没有什么区别，他闭上双眼，挣－扎着从沙发上起身。

    视线落在正在沙发旁边柜子上充电的手机，刚才骤然中断的思绪又连接了起来。

    昨晚的那场梦，太真实了，李霄想，以至于自己在电话被接通，有声音从手机中传出的瞬间，仿佛一个祈祷了数十载的信徒在濒死之际终于看见了神迹——他措手不及，在李妘那声困惑的“哥哥”还未落地的刹那，急遽且彻底地崩溃了。

    那时的他捏着电话，脸上的神情僵硬，似乎仍旧镇定自若。但，两侧脸颊仿佛被划开的疼痛告诉着他，眼泪已经成了决堤的洪水。

    他的身体因为过激而忍不住轻微颤－抖起来。

    泪水、示弱、后悔、怯懦、不堪、悔恨、自责，李霄在现实里被重重禁锢着的情绪，都在这短暂至极，甚至没有两分钟的白日梦里倾泻而下。

    我想见你。

    这四个字，李霄已经全然忘记是怎么说出口的了，他只记得，自己在这场梦中做了他现实不敢做的事情。

    但现在，梦该醒了。

    李霄从散乱的回忆中勉强抽离出来，站起身，拿起桌面上充满电的手机。

    他下意识地打开最新的短信消息，定睛看仔细后，却如同见了鬼，蓦地把手机摔到了沙发上。

    短信里，正是李妘发来的，预定好的餐馆房间号和见面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