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

    圆边金丝楠木餐桌上摆着四盘素菜和四盘荤菜，菜色鲜艳，香气蒸腾，首位坐着安守正，旁边坐着安向明和安向棠。

    “向明啊，你跟你同学最近做的项目怎么样了？用不用爷爷给你投点钱？”

    “不用，都挺顺利的。”

    “那就行，你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和家里说啊，又不是帮不上忙，对了，你上次说你要待两个月再走？”

    安向明：“是啊，最近没什么事，应该会待的久些。”

    安守正很是欣慰地说：“那就好，你平时也不怎么着家，正好这次回来多陪陪你……meimei。”

    他本想说多陪陪父母，可转眼又想到安父安母那个德性，话一顿，就变成了meimei。

    他看了眼正安安静静吃饭的安向棠，叹了口气，说：“你meimei平时学习也累，也不怎么和同学出去玩，就一个人孤孤单单待在家里，我都怕这孩子出什么问题。”

    安向棠咽下嘴里的饭：“爷爷你想多了，我在家待着挺好的。”

    “是啊，总是去外面干嘛，不安全，我也没少给她打电话陪她聊天。”安向明补充道。

    安守正不认同：“打电话和实际陪在身边能一样吗？家里也没个知冷热的人在，也亏得那俩混账放心。”

    安向明和安向棠没一个在乎自己爹妈被骂混账的，依旧慢悠悠吃着饭。

    安向明：“别担心爷爷，再过一年棠棠毕业了，去首都和我一起住就好了。”

    “那还行，小棠啊，你就毕业之后也报首都的大学吧，到时候在你哥那住，什么都方便点。”

    安向棠幅度极小地翻了个白眼。

    方便什么？方便她哥干她吗？

    心里对哥哥的火气还没消下去，叛逆少女开了口：“我不要去首都念大学。”

    这话一出，饭桌上安静了几秒。

    自身旁投过来的眼神差点把她脸颊瞪穿，安向棠毫无反应地吃着饭，装作感觉不到瞬间尴尬下去的气氛。

    安守正见她情绪不对，放柔了声音问道：“为什么啊小棠？你跟你哥吵架啦？诶呀小棠，你别把这些小打小闹的放在心上，你哥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为你好，别在这种事上跟他闹意见。”

    得了吧。

    安向棠闷闷不乐地说：“为什么我非要和他去一个地方？我就想去别的地方体验下生活不行吗？”

    被她怼了一句的安守正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递了个眼神给安向明：“向明，这怎么回事？你惹小棠生气了？”

    安向明面色不变：“她之前想找男朋友，被我拦住了，不高兴，就生我气了。”

    “才不是！”安向棠急忙否认。

    “那是因为什么？”安守正看着她。

    安向棠哑了火。

    她总不能说是她被她哥逼着满足一些奇怪的性癖才生气的吧？

    见她犹犹豫豫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安守正便信了安向明的话，斥责道：“小棠，你正是学习的时候，不要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谈恋爱什么的，等你上了大学有的是时间谈，现在急什么？”

    “我不是……我……”安向棠手忙脚乱地想解释。

    安向明这时候倒是“好心”地替她解了围：“爷爷，不怪她，棠棠也是学习压力太大了，加上平时也没人陪着，就走了点歪路，这个年纪很正常的。”

    听他这么说，安守正脸色多少缓和了些，可依旧眉头紧拧：“压力大也不能这样啊，压力大就放假的时候出去玩玩，买买东西什么的，小女孩不都爱逛街吗？你也出去逛，钱不够了让你爸妈给你打，或者让你哥陪你去，别总成天待在家里，有什么意思。”

    不知怎的，安向棠突然有点吃不下去了。

    这些话像是在干燥空气中出现的星点烟火，将堆放凌乱的纸张燃了个彻底，心底长久以来积攒的所有烦闷和厌恶都随着炽燎火光一同升腾，让她无比烦躁。

    她放下筷子，消沉地说：“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再吃一点。”

    安向明没有转头看她，语气强硬而冷漠。

    安向棠不耐烦道：“我不……”

    “！！”

    她的声音猛得顿住，拒绝的话还没出口便咽了下去，满眼不可思议地看向身旁。

    安向明面上神色清清淡淡，桌子底下却是一手摁住安向棠的腿，在她柔嫩的大腿内侧轻轻摩挲。

    他在干什么？？还有别人在这里呢！

    安向棠想伸手下去拦，可那样又实在太过明显，只得暗暗瞪了安向明一眼。

    而安向明和方才的她一样，摆出一副什么都没注意到的样子，手继续放肆上移。

    大庭广众之下，安向棠实在拿他办法，只好夹紧了大腿，恨恨地一脚踩在安向明的鞋面。

    安向明嘴角微抽，随后用力掐了掐她腿根嫩rou。

    两人一个被掐住腿，一个被踩住脚，皆是咬紧牙根缓慢地吃着饭，直到一顿饭吃完，谁也没能马上站起来。

    安守正察觉到两个人的心情貌似都不太美好，干脆跳过这个话题，拉着安向明聊了点别的。

    “向明啊，吃完了吧？走，陪爷爷去下下棋，这么长时间没回来了，看看你有没有长进。”

    安向明咬着后槽牙回道：“好的，爷爷。”

    他松开放在安向棠大腿上的手那一刻，安向棠也放过了他价格高昂的鞋子，两个人一齐艰难地起了身。

    “我要回房间学习了。”

    安向棠扔下这么一句，转身走出了门。

    在渐渐远离厨房的路上，身后依稀传来爷爷和哥哥的交谈声，他们在聊一些她听不太懂的东西，有些和家里有关，有些和生意有关。

    安向棠莫名有种被冷落的感觉。

    不过这种感觉也不是第一次了，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只要她哥在旁边，所有人就都会把关注放在他身上，而看不到她的存在。

    家里人和哥哥聊的东西很多都没有告诉过她，朋友们也总是找她问些和她哥有关的事情，她永远活在哥哥的阴影下，不被人看到。

    他从来都是被偏爱的一方。

    安向棠慢慢走在路上，一双漂亮的杏眼没什么光采。

    她忽然觉得原争意也挺好的，起码他的视线永远在她身上，不管她身旁有谁，他都只会看着她。

    路快要走到尽头，安向棠推开房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

    佣人已经帮她把书包放好了，可安向棠现在提不起学习的心思，她看着书桌上摆着的一套文房四宝，百无聊赖地拿起一支毛笔，沾了点墨，铺开宣纸在上面写字。

    一开始还是很正常的古诗词，写了满满一张后，她换了张纸继续写。

    狼毫毛笔停滞在宣纸上方，安向棠出神地盯着那雪白的纸张，想不出该写点什么，只是等她反应过来时，“安向明”三个字已经工工整整地落了下去。

    她愣了下神，对着那三个字发呆片刻，在上面又添了两个大字——“讨厌”。

    “讨厌安向明”

    她看着这排列整齐的五个字，心中的郁闷不仅没有排解半分，反而还更加难过了。

    眼里泛了点泪花，安向棠抬手使劲擦去，泄愤般在纸上龙飞凤舞：

    讨厌，讨厌，讨厌，我讨厌他。

    狼毫因用力过度分了岔，被使用到变形，毛糙得再也写不出一个清晰的字，可安向棠心里的怨气还是没消下去，她把笔扔到一边，拿过手机点开微信，给原争意发了个消息。

    安向棠：你在干嘛

    她现在非常需要有人专心爱她，谁都无所谓。

    原争意的回复来的很快：准备去打球，怎么了？

    安向棠：想找你说说话

    原争意：？

    原争意：[喜羊羊瞪眼]

    原争意：受宠若惊，你居然会主动找我说话

    安向棠：不愿意算了

    原争意：没没没！

    原争意：说说说！你想说什么都行！

    安向棠：我也没什么想说的，要不你说吧

    原争意：……

    原争意：你真要我说？

    安向棠：说呗

    原争意：我想和你一起吃饭

    安向棠：为什么？你自己吃害怕啊？

    原争意：大小姐，你要这样就没意思了

    原争意：[哭泣]

    “噗。”

    安向棠没忍住，笑了出来，心里的阴霾总算散去一些。

    如果是放在平时，她估计理都懒得理，可她现在心情不佳，恰好需要有人陪。

    安向棠：去哪吃

    原争意：随你

    安向棠：那你定吧，定好了告诉我

    原争意盯着屏幕反复看了又看，确定他刚才发出去的是“随她”而不是“我来定”之后，说：我定的话怕你不爱吃。

    安向棠：随便挑个日料西餐就行了，我无所谓

    原争意：好吧，那你哪天有时间？

    安向棠：下周随便哪天都行

    原争意：好，那我查查

    发完这句后，他那边就没了消息，应该是找餐厅去了，安向棠不管他，把手机放回桌子上，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中午没怎么睡就连坐几个小时的车赶到爷爷家，她现在困得不行，头枕着手臂趴在桌子上，打算小睡一会。

    窗外天色昏黄，鸦声蝉鸣阵阵，时不时有人影伴着细碎的交谈声从门口略过，远处的庭院里鸡鸣犬吠，颇有放松心神的效果。

    安向棠听着细风穿过树林时带动的花叶簌簌声，眼皮渐渐耷拉了下去。

    ……

    她不知道自己这一觉睡了多久，最初只是想浅眠一会，可睡着睡着，居然有些沉了。

    直到一声微弱的震动响起，意识勉强清醒过来。

    只是还没等睁开眼睛，安向棠就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好像有人在摸她的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