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夫郎，儿子来京寻母，回忆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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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 “这家人搬过来几年，面都没露过，竟然是一个抛夫弃子的女人。” “谁说不是呢？真是世风日下啊，这夫人也是可怜，一个人拉扯三个孩子。” “我看是找错人了吧？主人家还没回来呢，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都这么明显了，还能有错吗？这事肯定就是真的。” “那小姐我见过一次，长的干干净净，一身的气派，就是个贵人，又怎么会娶一个乡野夫人？” “可怜这几个孩子啊，这么小跟着爹爹千里迢迢的找娘亲。” “啧啧，我看啊，这男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若是个好的，又怎么会被扔下的？” “哈哈，嘘～小点声，我想也是，否则看着韩宅的样子也不是个穷苦的，怎么就容不下这几张嘴？” “小声什么小声？敢做就要敢认，若不是被逼急了，谁会连自己孩子都不认？我看这男子，就不是个好的。” …………… 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可是这深巷子里面不卖酒，而是被众人包围了起来指指点点的，好不热闹。 韩宅，是新来的邻居，主人家更是深居简出，几年时间，也没见过主人家是什么样子。 都是穷苦人家住的地方，本就是非多，可是偏偏多了这么一座两进两出的小院子，很是精致。 放在这里，反而有一种高门大户的感觉。 此时在门口角落的墙边站着几个狼狈身影，面对众人的指指点点很是怯懦的缩着身子。 男子紧紧的拉扯着三个孩子，不停的后退，直到贴着墙角，退无可退，这才停了下来。 小孩害怕的抬头看着男子，道 “爹爹。” 男子：“别怕，没事，爹在这呢，等娘亲回来就好了。” 这四人是早饭过后，才到了这里，可是面对韩府的下人，解释了许久，也不曾让进去。 被当做骗子赶了出来，周边的人也是围的越来越多。 同情者有之，好奇者有之，看热闹的更是多。 距离这里两个街道的福满楼里面有一间包厢门被人大力的推了开来。 里面一男一女，好奇回头，男子道 “程小姐怎么这般急？” 被叫程小姐的人落座，对着男子招手，然后从没开口的女子那里拿了对方的茶杯，大口喝了两杯茶，这才大喘一口气。道 “你们猜一下，我刚去那了？” 男子道：“今日之约，半个月前就定下了，想必程小姐，是去找韩小姐了吧？” 程小姐：“许公子，你什么时候能配合着说一句不知道？” 许公子：“不能，” 这时旁边的人开口道 “程浩，那翼城人呢？你也不说等等。” 程小姐程浩道 “我没见到她，可是我看了一出好戏，关于翼城的，许公子，周阳，你们要不要猜一猜。” 周阳：“翼城那么无趣，能有什么好戏？” 许公子：“这，我也猜不到。” 程浩很不爽的语气道 “你们不知道，这翼城……” 打断程浩的外面响起的咕噜咕噜的声音。 “咚咚咚。” 随后敲门声响起，一个坐着轮椅的人被人推了进来，身后的人帮着固定了轮椅，这才离开，还带上了门。 来人道：“大老远就听到有人念叨我，我怎么了？” 程浩：“翼城，你太不讲义气了，你有夫郎，竟然都没告诉过我们。” 许公子：“你成婚了？” 周阳：“你什么时候成婚的？” 面对好友的质问，还有另外两人的注视，主人公韩翼城不明所以道 “我怎么不知道我有夫郎？” 韩翼城话落，程浩皱眉，周阳的视线挪到了程浩的脸上，许公子收回了目光，暗自松了一口气。 程浩道：“那夫人在你家门口，口口声声说自己的妻主就是你，还有三个孩子呢，难道搞错了？不可能啊。” 韩翼城淡定的接过了许公子送过来的茶水，道 “谢谢，” 然后看着程浩道 “我家？怎么可能？我有夫郎我会不知？” 陈浩“这种事我怎么会乱说？想来现在人还在呢。” 可是喝完茶的韩翼城，丝毫不在意的摇头道 “或许弄错了吧，查清楚，自然就走了。” 陈浩道：“白打听了，我还以为真是你的，说来也可怜，几岁的孩子，跟着爹千辛万苦的寻了来，还找错了。” 韩翼城：“谁又不是可怜人呢？” 陈浩：“就是看着那三个孩子，真是让人心疼。” 韩翼城刚端起的杯子掉到了地上，急忙道 “你是说，孩子是三个？” 这动静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一个比一个疑惑，许公子想帮着人换地方，可是韩翼城拒绝，然后一直看着陈浩。 陈浩：“你急什么？确实是有三个孩子，还都不小了。” 韩翼城皱眉，脸色凝重，许公子看着韩翼城的情况，关心的道 “你怎么了？” 周阳：“所以真的是你夫郎？” 韩翼城：…… 无奈看向程浩确认：道 “是三个男孩吗？” 程浩：“这我还真看了，是男孩，没闺女。” 韩翼城皱眉，这下也不确定了，呢喃道 “应该不会吧？他们怎么会来？” 许公子：“这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那有应不应该？” 韩翼城叹了口气，道 “要是严格说来，若真是他们，那还真的是我的夫郎孩子。可是这事很复杂，一时半刻，也说不清楚，我先回去看看吧，若真的是他们，或许是遇到难事了。” 程浩：“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们陪你一起去。” 韩翼城摇头，道。 “我能解决，你们先聊，我能解决。” 韩翼城离开，许公子看着两人道 “我去看看，两位小姐要一起吗？” 周阳：“一起吧。” 程浩：“这是翼城的私事，她既然拒绝，就别去了吧。” 许公子：“既如此，我一人跟上去就是。” …… 韩宅被围的严严实实的，韩翼城的马车停在了外面，明志打开车门，道 “小姐，我去前面看看。” 韩翼城抬手阻止，听着街坊四邻的闲言碎语，不明真相的无端猜测，就已经让人替里面的人担心，韩翼城忽然不想过去了。 繁华一生，不过梦一场，梦醒时分才知真假，可是如今到底是在梦里梦外，韩翼城不知道。 自己都分不清，今日又该如何去解决呢？否则她当年也不会直接逃了。 四年前 三伏天，大山里面的小山村，是比较闷热的，哪怕现在已经是晚饭时分，可是温度丝毫没有降低的感觉。 这个时间，几乎家家户户都摆上了晚饭，村里面不着家的孩子也是被母父拎着耳朵骂骂咧咧的带回了家，同时也是传出一声声的叫喊声。 内容不尽相同，可是意思却是千篇一律。 ～吃饭了～ 树下扎堆讨论今年的庄稼的人也都恋恋不舍的要散了去。 “村长婶婶……” “村长婶婶……” 从远而近的声音，让大家都停下了离去的脚步。 同时坐在众人中间的一个三四十岁的精干的女人，疑惑的回头，看着那小小的身影道 “好像是翼城家的孩子。” “是他，这孩子怎么出来了？” 说了两句，远处的人已经过来了，整个人呼吸都喘不匀，可是急急的上前拉着村长，就要走。 村长顺着走了一步道 ： “怎么了这是？这么着急？” 旁边的村民也跟着帮腔： “是啊，这孩子，你倒是说话啊，要去那？” “村长婶婶，你救救我爹，救救我爹。” 一听这话，村长，一下就挣开了这小孩的手，嘴里气愤的道 “是不是你娘，又发疯了？” “是，娘说要打死爹爹，村长婶婶快过去吧。” “好，我这就过去。” 村长放开孩子，直接抱了起来，看着自己旁边的这七八个人道 “你们也一起吧，我到要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这一天天的就没有消停的时候，” 一边说着话，一边就往来人的家里去，步子很快，其他人也都是跟上。 “村长，你别生气，还是快点过去吧，这可别真闹出人命来。” “唉，也不知道这孩子闹什么闹，那么好的夫郎，就是不知足呢。” “就是说啊，这吴氏，也是真命苦。” “也不知道，这一家人，何时才能熬到头。” …… 村中间有一处特别气派的房屋，一看就是村里最好的一处的宅子，全都是青砖大瓦房。 这些人的目的地也是这里。 还没到门口，就听见里面，孩子的哭声，男人的哽咽，还是女子的咒骂。 大门敞开着，正屋里面，趴在床上的一个女子手拿一根手腕粗细的棍子，一下一下的打在跪在地上的男子身上。 “妻主，您别打了，是我的错，您饶了孩子吧，他还小，禁不得这么打啊。” “妻主，求您了，我知道错了，您别打了，” 男子一边说，一边磕头，眼泪哗哗的流，仔细看，才发现他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瘦瘦小小的，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孩子的哭声，让听着的人，心都揪的疼。 “哇哇～爹，哇哇～你～怎么样？哇哇，哇哇，～呜呜，娘，是我不好，～呜呜呜～爹，爹，娘，你饶了爹，饶了爹，” “哇哇……” 还有一个哇哇大哭的满月婴孩躺在床上，那嗓子，那撕心裂肺，感觉随时都要断气了。 不过就是一个婴儿，可是还是没有换来这里面施暴的人的一点怜悯。 “贱人，贱人，是不是看我不中用了？看我不打死你。” “就是一个赔钱货，一个女儿都生不出来，真不知道，你能干什么。” “你就是个丧门星，娶了你，我……” 村长一行人过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样子，急急把孩子放下来，就上前从床上的人手里抓住了棍子，训斥道 “你做什么，这又是怎么了？” 看着地上跪着的吴氏，村长也是连叹气都无奈，皱了皱眉道 “吴氏，你先带孩子出去。” 吴氏二话不说，抱着自己怀里的孩子就起身出去了。 床上的女子看着不过二十左右，看了村长一眼，也不在说话，可是手里抓着的棍子却放手了。 村长顺手抽了出去，可床上的人目光看向了门口准备从后面跟着吴氏准备偷偷溜出去的小孩，毫不顾忌的开口。 “臭小子，你给我站住，” 一只脚都踏出了门外的人，利索的收回了脚，然后慢吞吞的转身，和鸵鸟似的低下了头。 仔细看能发现，他的身子都在发抖，战战兢兢，几乎听不到声音的道 “娘～” 床上的人冷身道：“不是连床都爬不起来，找人到是跑的快。” “憉。”一声，小孩快速的跪了下来，结结巴巴的道 “娘，对不起，可是您别打爹了，爹受不住的。” 村长在床上的人开口之前，就回头看了一眼一个和她进来的人。那人直接抱起跪在地上的孩童出了门。 村长视线望向床上的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是其他几人，也是一个个的一句话都不说，实在是没的说了。 她们这几年，该说的，都说了，该劝的，也都劝了，可是这家里，还是就没有个消停的时候。 想起过往种种，实在是她们管不了，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她们不好插口。 只能是偷偷照应，也只有在她下重手，失去理智的时候过来劝劝。 一时间，这屋里的人明明不少，可是这个时侯，只有各种叹气声。 村长把手里棍子扔出去，落在地上发出很大的响声，才总算是打破了这沉默，及其失望的语气道 “吴氏毕竟是你的夫郎，翼城，你是不是太过分了？你们还有三个孩子呢。” 床上的人很不屑的按个看了这些人一眼，道 “村长，还有你们，这是我家，那是我的夫郎，不就打了两下，用得着你们那么多人过来？” 众人也是真的忍不住了， “翼城，你太过分了，村里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 “这吴氏到你家，也是任劳任怨，你怎么就不惜福呢？” 床上的人直愣愣的看着说话的人，就如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哈哈大笑，语气轻佻道 【“哈哈，哈哈，你们要是觉得好，那就带回去啊，我绝对不阻拦，就怕你们家里的公老虎不同意。” “一群有贼心没贼胆的东西，还跑来教训我？赶紧走，我家可不留饭。”】 这些人，竟然没有一个再说话了，真的就摇了摇头，出门了。 第一次因为这话，她们也不是没有教训她。 可是说的多了，大家也对这人失望了，实在没有必要可她争论。 留下村长一人，看着床上的小辈，她能明白这人为何变化如此之大，可是还是不能理解她， 虽然不幸，却有村里这么多人帮助她，吃喝不愁，到底为何要如此折腾？ 七年前的韩翼城，不光是在村里，就是镇子上，那也是有名的小姐。 她识字，明理，善良。家里条件也好，村里人缘也好， 可是经过那场变故以后，变了，不，根本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翼城，过去的事，就过去吧，毕竟是你的亲生孩子。” 村长的语气，带着希翼，劝告。 反而是让床上的人终于呆愣了一下，那满脸的嘲讽表情也收了起来。 不过就是一瞬间，马上恢复了不屑，讥讽。 她都不记得有多久。没有人这样平静的劝她，和她说话了，如今村里人对她不是失望之极的无视。就是悲伤的痛心疾首，可惜她的不成器。 认真的看着村长，轻蔑的道 “村长，您还不走？是要那丧门星的贱人来伺候您吗？” 村长失望的回头，走到门口，再次开口 “翼城，你母父，在天上看着你呢，她们辛苦一辈子，才给你留下这家业，只希望你平安喜乐，别辜负了她们。” 韩翼城道：“如果不等着他伺候，村长还是请吧，我还没死呢，这段家，可不欢迎你们。” 吴氏在厨房门口抹着眼泪，等人出来，带着孩子远远的跪下给村长磕了个头。 村长伸出手微抬，意思让人起来，压低声音道 “吴氏，好好伺候她，有事让孩子寻我。” 换来的是吴氏三人的第二个头。 吴氏带着孩子送走了村长，回头看向正屋的屋门，最后直接去了厨房。 屋里面只剩下了韩翼城目光看着窗户口射进来的一点亮光，折腾这么一遭，天也暗了下来。 就如她的心，早就充满黑暗和冰冷，没有光明和温暖。 次日 这个时节的黑夜是比较短的，早早的天就亮了。 韩翼城因为头天晚上睡的极晚，这会刚睡下没多久，这阳光就直直的投过窗户射在她的脸上，让睡梦中的她开始皱眉，迷迷糊糊的半睁眼看了一下，手不自觉的就伸到了脑袋下面，抓着枕头就扔了出去，同时吼道 “王八蛋，你死人啊？拉窗帘。” 韩家厨房里面的人一听妻主暴躁的声音，急匆匆的进屋，才发现自己忘了把床上的布帘拉上了。 “妻主最烦睡觉有亮光了。” 懊恼了下，发现人没醒，又不免庆幸。 就小心翼翼的帮着拉上了，这才赶紧退了出去。 回到厨房，面对在灶前烧火的大儿子，轻轻的摇了摇头，道 “先熬点粥，喂三儿，妻主怕是会起的晚一点。” “爹，我知道了，你去休息一下吧，你身上还有伤呢，娘醒了，我叫你。” “爹没事，还是别让你娘又生气了，” 反倒是正屋里面重新陷入黑暗的人，舒舒服服的睡到了日上三竿。 农忙时节，家家户户都在地里忙活，也没几个闲人，吴氏也同样去了地里，家里没有劳动力，所以只有他自己。 小院里面，一个几岁的孩子坐在院里洗衣服，等着屋里面传出一声小儿的啼哭，孩子立马起身，风一样的进了屋，抱着孩子就出了门。 剩下的韩翼城：…… 床上的人眼睛闪了闪，还是保持沉默了。 ～她醒了许久了，可是还是觉得自己在做梦，她觉得，一定是在做恶梦。 ～可是，做梦的人，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恢复思考，然后就会发现，梦到的东西很乱，根本接不上。 并且没几分钟，也就记不住了。 ～可是，她记得，不光记得，还很清楚，一清二楚的。 ～本来只是自己在发呆，想证明自己在做梦，可是旁边孩子的哭声，拉回了她的思绪。 外面风一样的大一点的小孩，进来带走这小孩之后，反而让她确定，她－不是做梦。 韩翼城，二十三岁，父母双亡，家中独女，夫郎二十一岁，人不大，孩子不少，三个。 大的，韩宁，六岁。 老二，韩静，四岁，一个泡在药罐里的孩子。 老三，没名字，五个月大。 韩翼城十五岁以前，父母恩爱，女主外，男主内，相当默契。 多年一句嘴都没拌过，她自己也是在学堂念书，文采好，又有童生的名头。 十五那年初春，本是要下场考秀才的韩翼城，可是在路上遇到了马贼。 半年的囚禁和生不如死的折磨，彻底的毁了这个阳光的小孩。 好不容易回了家，被剿灭的马贼窝，给了她一点安慰。 可好景不长，回家一个月，逃跑出来的马贼把罪过都怪在韩翼城的身上，所以在夜晚杀了进来，父母为了救她，双双身亡，她也断了腿。 捡回一条命的韩翼城本就抑郁寡欢，从此不再开口，不在出门，一心求死。 可是在村里人的看顾下，虽然活的和行尸走rou一样，还是活了下来。 十六岁，父母在世给她定下的婚约，也是被人上门退了。 未婚夫郎的字字玑珠，全都刺在她的心上，被贬的一文不值的人，再次起了轻生之意。 盛夏时节，村长做主，上吴家提亲，这吴氏也是订好的二夫郎。 吴家也有意退婚，可是在村长多加了二两银子的聘礼以后，次日就把人送了过来。 吴氏就这样一身打着补丁的衣服进了门，照顾韩翼城的日常。 韩翼城一心求死，自然不会在意家里多一个人。 多次不如愿以后，吴氏也不知怎么地，强势的和韩翼城圆了房。 几个月后，被诊断出喜脉，众人都以为这下韩翼城总能是放弃了寻死，好好活着了吧？ 可是谁想这人不死了，吴氏的苦日子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