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剑山庄（2）

    姬楼主闭关十年，江湖早已沧海桑田。

    除了六大门派继续发光发热，魔教余孽苟延残喘，这十年间江湖门派起起伏伏不知几何，就如同天边的一抹浮云，多了少了，都一样。

    有的人命中带贵，一飞冲天。有的人命格轻贱，苦苦挣扎，始终没名没分。

    就如同这山间富丽堂皇的江湖新贵藏剑山庄，它无疑是个幸运儿。

    五年前突然从一个建立没几年的小门派突然崛起，原因无他，就是在某一天，突然传出在西海某小门派有传说中长生夜明珠的藏宝地图，只要得到藏宝图就能找到藏宝钥匙，就能获得真真正正的长生夜明珠本身的地图。

    人人都对长生趋之若鹜，因此那时候还是不知名门派的藏剑山庄毫无征兆地瞬间炙手可热起来，门生名额火爆，一位难求。人人都传只要成为藏剑山庄弟子，就有机会和庄主一起去寻找长生夜明珠，毕竟没有人相信庄主会守着宝藏钥匙无动于衷渐渐老去最后化为尘土一杯。

    在那一年，藏剑山庄的门生录取人数甚至超过了六大派。

    而出乎意料的是，还没有等到第二年，那年年底藏剑山庄突然清理了好大一批人，爆满的弟子居空了一半。

    这是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也不明白藏剑庄主这一波神cao作图什么，既然不打算留，当时为什么照单全收？疯了吗？

    藏剑庄主对此闭口不谈，而是选择默不作声封山至今年年初才开山重新收徒，并且还限额十名。

    层层选拔，样样拔尖，人品良者优先。

    至今还没人知道当年藏剑庄主为什么突然将一批弟子清了出去。

    或许他们都知道，派自家弟子卧底这种没品的事，没几个人会认下来，更何况他们在江湖上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得知此消息的姬琅曾经私下问过赵氏姐妹，我们没干过这么没品的事吧？赵氏姐妹嘿嘿一笑，直言他们不带他们日月楼玩。无非就是知道问不出结果，因此这种没品的事从来不带他们日月楼玩。无他，姬琅就不乐意，她是不在乎名声，但日月楼的脸还要，她风流是她的事，而她派卧底进藏剑山庄，就是把日月楼的脸往外面送。这也就是为什么日月楼明明是六派中弟子最少但说一不二无人敢惹的原因，无他，人狠话不多，一个更比三个强，一个人当五个人用。日月楼和其他门派不一样，她日月楼择优培优，咱不坑凡人。

    夕阳西下，半边天铺满了橙紫粉层层叠叠，绚烂夺目，犹如新渲染的画布。这藏剑山庄脚下的小镇人来人往，抬眼无辜多了一批江湖人，两人看似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人间娇客，倒是没有一开始那么格格不入了，无意歇脚却将藏剑山庄的大新闻听了个全乎。

    “哎，你们也是为了那件事来的吧？！”一人挤眉弄眼道，眉眼间闪烁着油腻的猥琐，好像在说什么绝世艳女，原本有几分清秀的面容硬生生挫了下去，平白让人生出几分厌恶。

    这仿佛被油糊住的嗓子，姬琅秀气的眉毛不明显地皱了皱，手里的茶杯被她不轻不重地放在桌子上，溅起了几滴水落在她的手背上，温热的触感落在手背上的一瞬间，姬琅微不可察地蹙眉。

    忽然，一只温暖的大手覆在她苍白修长青葱玉指上，大手反手插进她的指缝，抚摸她的指腹，掌心。因为常年练剑的缘故，两人掌心和指腹都有一层薄薄的茧子。指腹摩擦掌心，粗糙和细腻结合，痒痒的。

    得到了安抚，姬琅蹙着的秀眉松了下来，她看向蓝晏，冷冽的表情多了几分平和。

    那边嚷嚷还在继续，声音奇大，素质堪忧。他们四周安静极了，都在听他们的夸夸其谈，而他们本人似乎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

    “哪件事？”中年男人装疯卖傻，明明众所周知的事，他却顾左右而言他，装模作样地让人觉得可笑。

    那猥琐青年挤眉弄眼：“你就别装傻了，人都坐在这了，你还能什么都不知道？”

    青年拾了个花生米丢进嘴里，啜了口酒，不等中年男人说什么，自顾自嚷嚷：“要我说，这胡清尘就不应该死占着藏剑山庄庄主，一届女流，还把独女培养成继承人，也不知道是什么癖好，说以后继承人必须都是女人，真逗！呵呵！如果她把位置让给她丈夫，定下这种鬼规定，何至于她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女儿现在还失踪了，一月有余矣！恐怕早就那啥了！我看，八成就是那胡清尘装模作样让人声势浩大的找找，其实胡玉棠和男人私奔了！说不定是个漂亮的小白脸，现在的女人就好这一口！”青年信誓旦旦，轻而易举就定下胡玉棠的生死，嘴巴比jiba硬，轻飘飘的几句话轻轻松松把女人视作废物，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那中年男人对面是一个有些颜色的小白脸，看起来颇有风度，和这两个人的气质一点都不搭，像家里有些底蕴的如玉公子，“张兄何出此言？我端此事并非如此，胡女侠失踪必有隐情。...胡女侠是被按照继承人培养，不可能愚蠢自此。我看，是奔着山庄藏宝图来的。毕竟，胡女侠是胡庄主爱女，胡庄主看起来并不喜爱长生夜明珠，比起那可有可无藏宝图和不在乎的永生，爱女更重要吧！否则也不会满江湖贴告示，奖赏随便提，藏剑山庄愿意奉上所以。诸位要知道，藏剑山庄藏剑山庄，虽然成名不久，却担得起这个名字，宝剑名器江湖最多，集天下之名剑。”

    被称呼张兄的猥琐青年表情愤愤不平，将桌子拍得震天响，语气牛气哄哄，似乎这天下就是他的一样，“谢兄，我看未必吧！明明我的猜测更合理不是吗？”

    姬琅指尖微动，敲了敲桌面，发出“哒哒哒”的敲击声，心下十分不屑，这位张兄，举止粗鲁，爱做人爹，一副胸无点墨的鸟样，远远看过去，一脸虚像，说话间气息不稳，坐没坐样，东倒西歪，足见武功不高，是个无甚才能只会说白话的废物。

    这位谢兄倒是有几分见识，不是等闲之辈，他的服装，行为举止和说话口音让她想起了琅琊谢氏。就是不知道这三人是怎么混在一起的，这谢兄必然是出身名家，这位张兄，呵呵，说是敬你一声张兄，其实吧，这两人未必看得起这位张兄。这位中年男人看起来也不是等闲之人，看起来他对谢姓公子很恭敬，必然是他身边的人。

    奇也怪哉。

    姬琅偏过头，扭了扭脖子，细碎的发丝从她的脖颈滑落，添上了几分忧郁优美的味道。她从这短短几句话里听了个大概，短短几句信息量爆炸。

    从这里总结了几个重点：

    藏剑山庄里女人占上位，并且颇有成就，否则那张兄不会酸言酸语。

    胡庄主丈夫早死，大概率感情不错。

    胡庄主独女胡玉棠胡女侠失踪一月余，并没有收到什么威胁式的挑衅，比如带血的物件，可见胡女侠没有性命之忧。可见不是奔着她的命去的，也不是奔着藏剑山庄的名财权地位。要知道藏剑山庄只要一天还有藏宝图，就一日有荣华富贵护身符。有的是人觊觎藏剑山庄，毕竟对比名声赫赫的六大派，她更容易挑衅。你说魔教青莲观？哎呀，他落寞多年了！

    胡庄主真的火烧眉毛了！按照他们之间无言的默契，家里继承人或者嫡系/内门弟子失踪，都是自己私下紧锣密鼓找，实在是找不到了才公布出来，让大家一起找。很显然，胡庄主是真的没办法了，毕竟很少有门派这么干，因为真的丢面子，而且用处不大，甚至可能适得其反。因此这么多年来，他们也没有让江湖其他门派去找，毕竟明阳君身怀绝世神器，他们日月楼的镇派之宝封妖刀。此刀极其锋利，乃玄铁所打，冰玉为配，此刀一出，惊天地泣鬼神。万一他们找到了藏起来了呢？姬琅对这些江湖旧识的人品一点信心都没有。

    张兄油腻腻的眼神落在姬琅身上，看清了姬琅的脸被狠狠惊艳了一把，姬琅多年未露面，传说她的美貌，但多年未见其人，很多人不一定一眼就能看出是她，绿眼红发在江湖也挺多的，尤其是姬琅出名后，只不过大多不堪入目，张兄cao着油腻蹩脚的气泡声：“这位美丽的女侠这么看？”

    获得了有用的信息，姬琅不想听衰男的歪歪，恰巧天色渐晚，给蓝晏示意了个眼神，两人抬腿就要走。

    那张兄色胆包天，见美人不理睬自己就算了，居然还要离开，抬手就要抓人。

    开玩笑，这能让他抓到？妄为她年少成名的意气风发。

    在男人粗糙的大手碰到她的前一息，姬琅提息运功，瞬间落地数米之外。

    那谢姓男人慵懒耷拉着的眼睛蓦然睁圆眼睛，“这是....轻云步！！！她是姬琅！你是姬楼主！”

    他只来得及看到姬琅随意一瞥，勾人魂魄，只是一眼，这位谢公子的嗓子就报废了，半天吭不出声，好半天了，背影都看不到了，才结结巴巴道：“真....真漂亮啊....”

    谢公子的尖叫像雷一样在人群里炸开。

    “姬琅，姬女侠？”

    “她是姬楼主？”

    “刚刚那轻功，那是轻云步！整个江湖都知道那是姬琅的独门轻功！”

    “那一头显眼的红发，和绿色眼睛，顶尖的容貌，和极其有特点的轻云步，有什么好质疑的吗？！她一来，我打眼一打量就知道她是那个谁！”

    “放你二大爷的狗叔的屁！你刚刚还说她是个大美女，奶子真大，屁股又翘，意yin要cao死她，你拍什么马后屁！”

    “卧槽！你嚷嚷什么！！滚！”

    那张兄脸色苍白，姬琅啊，先不说这个人极其肆意妄为，弄死他就像呼吸一样，她的老情人多得和沙子一样，一个石头砸人堆里，能砸死两个姬琅的老情人，指不定先没被姬琅掐死，就先被她的老情人掐死了。

    说真的，整个江湖大多数人都把江湖冠姓姬姓，江湖里多少人对姬琅念念不忘啊？！后宫遍布大佬之中，难道江湖不应该姓姬？可偏偏人家姬琅下床无情，甭管你多天下无双，绝无仅有，人家腻了，你还能怎么办？还能搞强制爱？人家把你屎打漏喽！天下第一和你笑呢？打你和玩似的。

    “刚刚那人，姬琅？她什么时候出关的？”一个穿着六派之一校服的男人错愕道。

    “快回去告诉宗主！”

    .

    御兽宗

    一只白鸽飞落进议事堂里，李玉生抬手让鸽子落在手腕上，单手拆下信筒，扫了一眼巴掌大的纸条，很快便轻笑了一声，看向对面的白衣人，“她出关了，你不去看看她吗？你们已经有十年没有相见了，她可是刚出关就.....”

    白衣人摇了摇头，“别说了。不必再提她了。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你这句话可别让她听到，这可真是太扎心了。”李玉生微笑道。

    藏剑山庄

    姬琅轻云步天下第一，如水如风，如云如鸟。

    “阿晏，这么多年你的功夫这么多年还是这样，还是追不上我，十年前就是这样，我还没有尽全力呢。”姬琅勾唇，她的胸口微微起伏，她克制得很好，如果功夫不深，几乎察觉不出来。

    蓝晏靠着山墙，深呼吸了几次，调整好了呼吸，忽略姬琅上下起伏的胸口，淡淡笑着，“天下第一，自是如此。”

    一通马屁把姬琅拍舒服了，姬楼主很大方地赏了他一个吻，“敲门。”

    几息过后，铜钟的声音响彻整个山腰。

    一盏茶后，厚重的大门咯吱咯吱轰然打开。

    入眼就是一个鬼斧神工的喷泉，正稀里哗啦地流水。

    眼前是两名弟子，是一对年轻鲜活的女孩，一袭蓝衣，就像水一样温柔舒服。

    姬琅微微一笑，薄凉的面容柔软下来，艳丽的面容越发美丽了，一举一动魅力十足，她递出令牌，声音轻柔：“日月楼姬琅，前来拜见庄主。”

    蓝晏颔首：“日月楼蓝晏。”

    两人一惊，十年前她们还是小女孩的时候就开始听姬楼主的传说，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真人，意料之中被狠狠惊艳了一把，传闻不如亲见本尊，果真美得不可方物。

    两人年纪小，十五六岁的模样，远远还没有姬琅这个年纪的应付自如。

    姬琅对美人有着巨大的包容心，“两位可否为我等引荐庄主？”

    两少女脸颊飞红，连令牌只是草草一开，满口答应。

    姬琅这个态度，蓝晏默默，只有对美丽的女人才女这个态度，对男人，就是勾勾手指便趋之若鹜，根本不会费心，可以说是年轻漂亮的女孩的特权，即使是和姬琅青梅竹马的蓝晏也没有见过姬琅真心实意对他笑过。

    算了，蓝晏眼神黯淡了一下，落后姬琅半步，亦步亦趋。但是，蓝晏眼底滑过不一样的色彩，他和姬琅抵死缠绵了十年，将重伤的姬琅拉回生命线。当年姬琅奄奄一息，如果把握不好尺度，不但救不回姬琅，甚至可能遭到反噬，当时蓝晏抱着必死的决心上身。他和姬琅与其他人不一样，那是救命之恩。这样的恩情，就算他色衰爱驰，按照他对姬琅的了解，姬琅不会让他太难堪，一定还是会把他留在身边，只不过不会和他缠绵悱恻，流转于床榻之上，而是给他应该有的体面。

    她们都是有武功在身，脚程很快，穿过杨树排和茶地，然后左绕右绕，足以让普通人晕头转向的时候，两位少女停下脚步，侧过身来微微躬身，高一点的少女温声软语，“里面请。”

    那是一座椭圆形凉亭，早早点着暖橙色的灯，照亮了周围一大片，暖暖的灯光像是为半山镀上了一层暧昧的痕迹。凉亭上已经坐了一圈的人，有人已经看过来了，眼神惊诧。

    姬琅反手掏出两朵山茶花，分别别在两个少女的鬓间，眼神缱绻。

    高点的少女坚韧的意志在女人温柔缱绻富有魅力的眼神下土崩瓦解，柔软无骨地凑了上去，借着树的遮挡，两人相拥激吻，发出啧啧水声。

    矮点的女孩拉着姬琅的衣袖，可怜兮兮地看着姬琅。

    那高点的少女还抱着姬琅，但姬琅却已经吻上矮点的女孩，舌头交缠，发出啧啧水声，最后恋恋不舍地分开唇，拉出银丝。

    山茶花掉在了地上，花瓣掉了一地。

    蓝晏站在旁边，眼神晦暗。

    适时开口：“琅，进去吧。”

    姬琅拍了拍少女的脸，脸上笑容温柔又情意缱绻，“等我去找你们，啊～”

    少女们脸颊绯红，声音蚊声细语：“好。”

    少女了款款离开，姬琅拍了拍衣服，将褶皱抚平，挺了挺腰，走了进去。

    抬眼看过去，还没来得及将人全部看清，就听见一个人：“哟，这是谁啊？姬楼主，劳烦您在和美人缠绵的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揭榜寻人。”

    真是极其的阴阳怪气。

    且声音还很熟悉。

    抬眼看过去，施允明，十三门门主。

    好么，和她闹得最难看的情人。

    当时施允明这个贱人怎么说来着？

    那年他们十几岁快二十岁，他们因为一件事谈崩了，姬琅实在不能接受施允明变态的想法，闹得很难看。

    因为什么事来着？不记得了，只记得闹得很难看。

    施允明面对姬琅的不理解，当时就绷不住了，他声嘶力竭地对姬琅道：“……你我二人，死生不复再见。”

    这句话她记得特别清楚，当时还真是伤心了一段日子，说实话，这么多年，唯一有过感情的，是施允明。

    只是他们观点不合，闹得那样难看。

    在那段时光里，只要一见到施允明，她干涸的心脏就像被水填满了。

    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

    “施门主，经年不见，你真是越发刻薄了。”姬琅声音平缓冷淡。“我还真的以为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呢。”

    “姬琅！”施允明道。声音隐隐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说实话，当年那句话，现在和黑历史没有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