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会卷24_Gaslighting

    莉涅特摇摇头，“不，我不想。对不起，佩莱德先生。”

    佩莱德对她和煦一笑。骤然间，他抓住她的腕骨，动作极快的，令她根本来不及反应。

    “放开！我叫你放开。”她尖声喊道，腕骨被他攥得极疼，竭力挣扎，却始终被他钳制住。

    她拼命扭动，声音高亢尖锐。四周的修士匆匆路过，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偶尔有几个修女试图上前干涉，却被修士们的拦下，随即默默后退，一切像都没有发生。对他们而言，这只不过是一场爱侣间的普通争执。

    佩莱德拖着她穿过教会回廊，来到深秋时节的花园，几乎所有的花都早已枯萎。花园内空荡死寂，除了他们，没有其他人。

    他停下脚步，俯下身，脸几乎贴上她的。她近到能看清他眼角那颗极小的黑痣，以及衣领淡淡的佛手柑香。

    “小姐，我对你一向非常宽容，”佩莱德开口，像是在诱哄：“甚至可以不计较过去的种种，包括……你和他的关系。我听说了那天的事，所有的事。”

    莉涅特别开头，不想直视他的眼睛，却被他用力被迫回视。

    “不管你对他有多么眷恋，小姐，你必须清楚，现实远比你想象的要残酷。”佩莱德语气竭力保持柔和，“不要有什么妄想。他是神的仆人，他对天父的爱永远会超越你。”

    他说着，伸手将她被风乱的金发从脸上拨开，目光在她脸上留恋：“柔弱的女孩……再多依靠我一点吧，至少……我会永远守护你。”

    “我是你命中注定的骑士。”

    莉涅特垂下眼帘，金发半掩住她的脸庞。

    她知道，她并不柔弱。她可以熟练地使用匕首杀人，可以辨认最致命的药草，可以编织出精美的饰品来换取金币。

    这些都是佩莱德所不知道的，他似乎也没有兴趣了解她。

    他只是把她定位成了妻子的角色。在他的世界里，她只是一个温柔、美丽的附庸，只要乖顺地扮演好“妻子”或“夫人”的角色，他便会施舍给她那所谓的“无上的爱”。

    这一切看似如此正确，如此完美，是所有人都期待她接受的未来。

    但她只觉得厌倦和窒息。

    她甚至都不想演下去了。

    “……佩莱德先生，您在干什么？”莉涅特抬起头，声音不高，却足以让他明白：“您这样做，不是对一个淑女的正确方式吧。”

    佩莱德愣了愣，“淑女？莉涅特小姐，别自欺欺人了。”

    他高高在上、傲慢，戳破之前一切的假象，“因为你不可能真的和他发生些什么实质性的关系，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出自我的默许。”

    莉涅特突然抬头，扬起手，毫不犹豫地打了佩莱德一个响亮的巴掌。

    未等他及时反应，她毫不留情地推开他。

    -

    莉涅特路过修士住所，顺道找了安娜。

    她敲了敲门。

    听到一声“请进”后，门锁咔哒转动，安娜从门后探出头来，莉涅特一眼看到她身后堆积如山的书。

    她刚走进门，安娜随手将门关上，拍拍她的手臂，示意她坐下。一张地图横放在木桌前，地图上某个沿海城市被鲜明地标注了一个五星——坎多恩，帝国第二大的城市。那里鱼龙混杂，多种族共存，通行证相对容易搞定。在被公爵府掳走的那天，莉涅特早已在黑市中与凯蒂接洽，谋划自己的逃亡之策。凯蒂可以给她搞定通行证和船票，剩下来的就只能看她的了。

    “我……”莉涅特唇边微微颤抖，每个在喉间打转的字，却全部停留在齿间。

    她厌倦了这一切——厌倦了这场被人cao控、处处设限的游戏，厌倦了那些所谓的爱与庇护。哪怕她必须从这些人身上索取些什么，为了活命，也不得不继续下去。但这一切如同共生的藤蔓，它们彼此绞杀、彼此撕扯。

    而她也在其中受了伤。

    “教会已经答应我回家乡探访亲人，所以接下来我能做的更多。莉涅特，不用害怕……我会帮你的。”安娜拍了拍莉涅特的肩膀，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在害怕什么、困惑什么，但记住，你并不是孤单一人。有我在，听到了吗？”

    莉涅特趴在安娜的肩膀。她似乎听到了安娜心脏的律动。她忍不住想，自己的心跳频率是不是和安娜的一样。安娜是被家人送到修道院、故意遗弃的孩子，而她又何尝不是？她也是那个被遗弃的、得不到爱的孩子。

    mama，你在哪里？她想。

    安娜拍拍她的背。

    “你不是说还要替我复仇，拿回属于我的一切吗？”安娜半开玩笑地在她耳边说：“我们还没一起看过海呢。等到月底，陪我去看看坎多恩的海，好不好？”

    日光从灰败的云隙间漏出一道光，形成光斑，长长地映在桌面。阳光膨大了，世界也膨大了，一切又似乎回到了那天的椴树林。

    她想活下去，也更渴望自由，哪怕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狂想。

    她必须是自由的。

    她一定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