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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终局

    为什么每次输的人都是他?敖淮想不通。

    十五岁的敖淮怔怔的坐在酒店镜子前,镜中那个少年俊秀的脸上满是血痕。今天是他的生日,但是他过的一点都不快乐。敖薇的追求者偷拍了他和敖薇在酒吧里那一夜发生的事情,然后偷偷发给了他俩的亲妈。

    冰城这边一向开放,很多家庭都不介意近亲结婚。但是自己的母亲似乎对这件事情格外的敏感。在甩了敖淮几巴掌后,格蕾丝浑身颤抖着对敖栋吼了句,‘这也是你教他的吗?’。随后是一场混战。而敖薇只是静静的坐在沙发上,她穿着一条粉色的长裙,没有化妆,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似乎一切都在她预料之中。

    那个假期之后,敖淮再也没有过jiejie和mama的任何消息。她们都换了联系方式,恐怕也换了住址,虽然敖淮并没有真的回冰城找她们。敖薇那一天的笑却永远的留在了敖淮记忆里,他经常做梦,梦到他们一起在冰城的塔顶喝酒,比赛扔飞镖,在家里的每个地方zuoai。

    敖淮十八岁成年后按照敖栋期许谈的第一个女友,射出来的那一刻,身下女友的脸突然变成了敖薇。他尖叫一声,把女孩吓得当场和他分了手。后来敖淮试了很多次,每个女人的脸都会在他高潮的最后一刻变成自己jiejie。就像一个离奇又可笑的诅咒。

    或许是敖薇真的给他下咒了,又或许敖家人天生基因里就带着不幸。涣珠市最金碧辉煌的地下赌场里,敖家少爷一掷千金,喝的酩酊大醉。狂欢之夜,纸醉金迷,没有人意识到瘫在沙发上的少爷早就消失不见。

    那个晚上,敖淮真正见到了这个世界的某种‘真相’。而先前姑姑那些不可思议的魔术全部成为小孩子过家家般的把戏,他无法抵挡眼前这种巨大的诱惑,一种让他可以获得超越人类本身特权的诱惑。

    “而且这些特权都很便宜哦,便宜到……只需要金钱就可以买到。”

    在所有人的印象里,敖淮都是个胆小鬼。怕黑,甚至连虫子都不敢杀。可是懦弱不代表善良。敖淮拿着新买的“玩具”,坐在涣珠市新公寓的顶楼望着月亮,他不是那个软弱无能只会在其他人身上撒气的敖栋,他会亲手抓住机会,并给那个天生就有特权的敖之棋一点颜色尝尝。

    但是事情完全在计划之外,敖之棋的命奇硬无比,又或者是他低估了这些实验室商品的真实效力。敖淮三番五次下手都没能成功,而订货app里只有不带感情的ai女声‘您好,该产品暂时缺货……’敖淮愤怒的把手机扔向精装大理石墙壁,刚上市没几天的限定色新款立刻化为一滩电子废物。我得弄点更厉害的东西,他盯着水晶方桌上的黑色名片。昏暗的灯光中,那个带他欣赏世界的人也曾对他如此低语:“当然也有一些昂贵的,比如无法用金钱购买的东西……”

    去他妈的。反正就快到我的时代了。敖淮望着镜中那个已经不再青春的脸,框中眼珠如同塑料一样浑浊失色。

    但他又再一次失败了。为什么命运的天秤总是倾向于他人?为什么只有自己在被反复愚弄。到嘴的鸭子长翅膀飞了:半死不活的方祎薇空气蒸发了。敖淮只觉自己运气烂的惊人,但他已不再是那个只会躲在酒店淋浴间哭泣的少年。在甬道踢翻自己那无能父亲的尸体后,敖淮感觉自己也仿佛卸掉了心里那近十年的沉重负担。父亲,我不会成为你,我也绝对不是你,因为我比你更优秀,比你更能付出一切。

    “等等,小玉……”晁郁闻声紧张的猛回头。一时焦虑让她忽视了身后方祎薇作为活祭品可能会出现各种状况的可能。后者此时此刻面色惨败,半跪在地上,口中连完整的词句都说不出来,整个人就像是在被抽吸生命里一样萎缩着。晁郁只得让她先倒在自己怀中。

    “哎哟哟,这又是演的哪一出姐妹情深啊。”敖淮从拐角处缓缓踱步而出。“从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有颗下贱阴险的心。”敖淮的脸变得狰狞起来,对晁郁步步紧逼。而晁郁也没有任何迟疑,从腰间抽出手枪直接射击。但大片的深色阴影突然如潮水般从地面涌起,裂生成无数纸人飞向空中将子弹吞没,又聚拢成利刃的形状向晁郁飞回。

    这就是玛特纳实验室的成品?当时晁郁在双石实验基地听说过纸人相关的项目,但迅猛攻势让她来不及思考这纸人的来源,只得快速飞出一张符纸生成屏障。然而在刺穿这泛着金光的透明屏障前,纸人们早就在空中被某种力量粉碎。

    “虽然一直知道是你在捣鬼,不过能亲眼看到是什么原理还确实挺震惊的。”敖之棋从晁郁身后的阴影中走出,脸上挂着晁郁最熟悉的那副笑容。“让我猜猜,我的好弟弟,你扔了多少钱在黑市上才买到这些不入流的小玩意?”

    晁郁并不想在甬道中碰见敖之棋,因为她不敢判断敖之棋对自己的态度。其实从方祎薇被劫走的那一刻起,聪明如敖之棋就应该明白过来晁郁是在通过他进入敖家。但想到敖之棋之前一直暧昧不清的态度,甚至主动邀请自己来参加婚礼,又让晁郁抱有一丝侥幸心理:敖之棋是在默许她这种行为。可是真的有人会亲手把自己送上祭祀失败自燃而死的终局上吗?以晁郁对敖之棋这几个月浅显的认知来看,他可没有这种悲剧色彩的自毁倾向。但此刻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敖之棋是否真的是想帮助自己,晁郁只得假定敖之棋站在她这边,争分夺秒的为方祎薇注射特质针剂来恢复。

    但这样只会让我欠他的越来越多……晁郁看向那个挡在自己面前的身影,脑海里突然响起白敏的话‘你真的明白小棋的爱的意义吗?’

    “她爱你吗?你就为她付出这么多。不觉得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吗,我那背负着全家希望的模范哥哥,再给你一次谈判的机会,咱俩联手送人去献祭,然后我可以分你一半股份。”敖淮恨透敖之棋了,但眼下显然不是解决内部矛盾的时候,他不想在这个捉摸不透的兄长身上浪费太多时间。更重要的,虽然很不愿意承认:真打起来他没有任何胜算。

    “你是不是忘记自己的身份了,什么时候需要你给我谈判的机会了?”敖淮变出来的那些阴影纸人,像蚂蚁一样被敖之棋轻松碾碎。常年的上位者有着绝对威压,根本不是敖淮这种温室花朵能与之抗衡的。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的人生会过的那么失败。”敖之棋每往前走一步,就有一片纸人同黑烟一般消散,兄弟二人身距无限拉近,敖之棋几乎是趴在敖淮的耳边低语。他从未怜惜过这个和他有血缘关系的弟弟,敖淮家里的烂事让当时还未成为家主的父亲受到了更多的压力,这种痛苦自然也被白敏转移给了敖之棋。而当他被逼无奈去做清理人的时候,这个只会挥金如土的弟弟还要跑来多摆一道想要让他死。

    敖之棋与生俱来的‘能力’,为他带来了沉重到无法背负的责任,和在死亡边缘反复挣扎的生活,他从未因此产生优越感,因为这分明就是种最痛苦的诅咒。而敖淮作为普通人拥有着敖之棋这辈子都无法得到的平凡幸福,居然硬要拿钱去买这种诅咒,还要沾沾自喜的觉得高人一等。敖之棋甚至觉得他有些可怜,因为敖淮根本不知道突破这条线的后果如何,他完全承担不起。“你啊,和你爹一样蠢透了。”

    方祎薇宛如雕塑一样僵硬苍白的脸庞终于在注射药剂后缓缓恢复了一些柔软,石膏般凝固的白色渐渐退去,晁郁托住方祎薇沉甸甸的身躯,焦急的呼唤着她的名字。晁郁不清楚敖之棋能拖多久,也不敢想敖之棋解决完敖淮之后会不会来找她俩的麻烦。

    “不,你错了。永远,永远不要把我和那个人相提并论。”敖淮爆发出一声怒吼,宛如野兽一般,他从口袋中掏出一柄短剑,向自己的胸口刺去。“敖之棋,你能做到的事情,我也可以!”短剑深深没入胸口,闪烁出猩红色的光芒。敖之棋后退两步,震惊的看着他。这样失态的神情晁郁还是第一次见。“不,你不懂,你不懂……”敖之棋的语调中有种意料之内的绝望。

    “小玉……”方祎薇终于恢复了意识,嘴唇嗫嚅着呼唤晁郁。然而下一秒,晁郁只觉得双臂一轻,方祎薇竟然被敖淮以一种非人的速度拖走了,只留下一道残影。那炳剑究竟是什么东西?晁郁惊恐的看着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敖淮。

    敖淮的耳朵、鼻子全部都在向外渗血,深褐色的血液十分粘稠。那张俊美的脸已经完全扭曲,四肢的骨骼也完全错位。

    “你会死的,这是在烧命。”敖之棋神情复杂的盯着敖淮。虽然这样就不需要他出手亲自解决,但敖淮最终的选择竟然是以非人的姿态结束生命又让他觉得非常悲哀,就好像他们整个家族注定都无法拥有完整的灵魂一样。

    “我不会死,因为在那之前,她会先死!”过载的能量在身体里乱窜,敖淮的五脏六腑涨的快要爆炸,血液同岩浆一样guntang,每一寸肌肤都在刺痛。虽然事先知道这种行为会让他痛不欲生,但实际程度还是比敖淮自己预想的要严重太多。但只要完成献祭,他就能够得到力量,就能活下去……敖淮将双手移到方祎薇脖子上,僵硬的手指同死亡机器一样逐渐握紧。他眼前的视野逐渐模糊,变得一片猩红,但手上的力气却越来越大,攥得越来越紧。

    “砰”

    敖淮整个人都坠入了温暖的红色河流,浑身痛楚也随之消失了。他从水面浮起,岸上的方祎薇对他莞尔一笑,手中枪口的烟雾还未完全消散。敖淮下意识低头,腹部的黑点越来越大,逐渐扩散成一个巨大的洞,而整片河流正是从自己的腹部流出的。

    原来不是献祭成功,而是死掉了啊。敖淮闭上眼,任由自己在这篇河流中漂浮,隐约间他似乎听到有人在喊,‘小薇、小薇’,但他这次再也没有任何力气作出回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