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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在正堂方桌下系了一根绳子,绳子上捆着喜鹊,喜鹊腰上扎绳,坐在一个草垫上。小丫头对于绑起来,坐地上没有任何意见,因为她手里有一块她从没有吃过的好东西。一块白白的冷豆腐。看七茜儿进来,这精怪就转了个身。七茜儿看老太太抱着东西来回奔忙,就问:“您这里还有事儿么?不然我帮您提前做了晚上的饭食?”老太太占了人家小两口一大堆的东西,这会子看到七茜儿发困,这才感觉不妥当,闻言她便讪讪笑笑,颇大方的说:“不用,不用!晚上你也不必过来,我这里啥也有了,呵……你回吧,不用管我!明儿你想睡到啥时候,就啥时候……”她这人便是如此,东西充裕了,她反过来侍奉七茜儿都没啥问题。七茜儿闻言点头,转身出屋,走到院里才想起自己想吃点细面,如此,她就一伸手卸了手边的窗户,在门帘后面愤怒的那双眼里,端了老太太一碗白面出来吃。当然,临走窗户是又给人家按上了的。身后,老太太愤怒的喊:“明儿你过来,要把我的碗给我拿回来!这是我老家带出来的!”七茜儿愣了下,抬手看看碗底叹息:“呦,来历还挺大。”回到家,她“插”门烘火蒙被子就睡,这一睡就睡到第二日三更不到,便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外面北风呼啸,她推开窗户,夜中见外风雪更猛。又估“摸”下时间,大概如今子时已过,却依旧想去后院推推磨盘才舒服,如此便寻了陈大胜上次从后山扒的榆树皮,到后院推磨去了。总不能白推吧!老宅后院磨盘的牙口忒好,推到约莫五更天,便细细碎碎扫了七八百斤榆皮面出来。七茜儿是个会过的,就寻了家里的豆面掺和进一盆,再将掺和好的榆皮面挖了五六十斤的样子背背上,她这就预备出门了。是,大雪当中不到四更天,七茜儿要出去做些积德的事情了。在上辈子,庆丰城里有个要饭的老善人叫秋花子。这秋花子要饭从不用碗,就饿了随意找个饭铺门口一坐,大店小铺面不拘什么地方,他坐下就有人掏钱儿给他付账,想吃什么店家还亲自出来问,还要亲自出来奉酒夹菜伺候着。那会子,能伺候秋花子吃一顿膳食就是庆丰城最荣耀的事儿了。秋花子睡觉,也是随便找个屋檐就躺,但只要他躺下,身后屋主就肯定就会抱新棉被给他捂着让他取暖,要是遇到冬日,还会给他烧个篝火,添上一夜柴侍奉着。就是这样一个受人尊重的老叫花,他却害怕给人添麻烦,轻易不受人供养,而在一个深冬,他冻死在旧城的老宅屋外了……给秋花子送葬那天,多半城庆丰城的人都出来披麻戴孝,七茜儿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位老人的事儿的。那天她扶着老太太赶着家里的大车,一起去了秋花子的家,一见便知秋花子果然家世不凡,他家老宅那真是一处曾毗邻府学,书香浸染的好宅院。也是在那时才知,秋花子真姓秋,据说是前朝名门之后,他家败之前,是老庆丰城中的一秀才,家里有所私塾,且家资颇厚有城中旺铺十数间。庆丰城破后,难民聚拢粥棚,后朝廷的粥棚开不下去,就不断有人饿死……直至一场风雪灭了更多人的“性”命……而秋花子的事情,就发生在这个阶段。那会儿朝廷都没了力气,有点能力的就开始凭良心去救人,大家都出力,有的是力所能及的善人,可像秋花子这样倾家“荡”产的善人,却就这一位。起初他收留了十数位孤儿,随着上门求助的人越来越多,秋花子便来者不拒,一直赈济到他自己也变成了要饭花子。到最后,这位可敬的老人倒也爽气,就披着衣裳拿一个碗,跟着家里的乞丐一起走了……很多人都说这就是个傻子!见仁见智吧,反正老太太说过,当初她们村子一起逃难出来的,要是遇到秋花子这样的活菩萨,只给一口饭吃,只要一口,兴许能多活百十位了。老太太那人是抠,可知道秋花子的事儿后,年年冬天都让七茜儿老城里去找,要看看老人家身上穿的可暖和,要是没有过冬棉衣,就扯新布新花给老人从里到外做新的。可是这样的好事,哪又能轮上她们。一城供养的老善人,他到底是死了,死于寒冬。送葬那天半城人披麻戴孝,扶灵打幡,抬棺一起走到老城郊外,便遇一个岔路口,又看到一群人,那秋花子的妻儿后代。七茜儿那天也去送灵,一眼便能分辨出,秋花子的妻儿过的一点都不好,他们斩衰孝衣都可能是借的。又怕人认出他们是秋花子的后人,这群人便以帕遮面,在路边哭灵,而哭灵的声音也不是好的,从上到下竟全家都在骂这个老花子。葬礼声势浩大,一路灵棚接送,亲人外人交错而过,没人吵没人闹,没人争辩对错,更没人相互指责。对外人来说,一碗残羹是条命,对于秋花子后人来说,长辈倾家“荡”产害的是他们的前程,你想做好人做活菩萨你出家去,你何苦娶妻生子……老太太说过一句话,别拿没奈何的事情去讲人间道理,这里面没有道理可讲,各自凭良心做人吧。七茜儿现在做的就是凭良心的事儿,她有能力了。虽现在难民散了,她还是想去秋花子家看看,若是那位老人家依旧收留了那么多孤老,她便出手救济。若是没有,她便自己寻一些孤老,也做个力所能及的善人。如此,她背着一袋子榆皮面就往房上蹦。最初这下顺畅无比,但想连续蹦跶,却开始连续踩烂屋瓦,还不是自家的,是人家成先生家的屋瓦。七茜儿心里一颤悠,就xiele气,一慌张便从屋顶咕噜噜的滚了下去。没关系,再蹦上去就是。再上再蹦,连着踩烂好几次,便听到有人在身后幽幽的说:“大半夜,多大仇?您能在自己家练轻身功夫么?这是我家屋顶……”七茜儿又吓一跳,又咕噜噜的滚了下去。等她抬起头,便看到成师娘裹着羊“毛”斗篷,那小师姑穿着一件兔“毛”夹袄,一个皱眉满面厌烦,一个笑眯眯的正看着她。七茜儿呲呲牙,爬起来赶紧道歉:“打搅打搅!我这就走门,出庄再蹦……手艺不好,抱歉抱歉!”这都窘迫的不成了。雪姑看她有趣,便笑着问:“霍娘子哪儿去啊?”七茜儿拍拍雪,一脸无奈继续抱歉说:“整点粮食,想去城里看看能不能帮衬帮衬人,到底年景不好,总有没奈何的恰好缺咱这一口。”